第87章 夏日祭(1 / 2)

京都的夏日,空气里像是融化了稠密的金色蜜糖,蝉鸣声织成一张无边无际的网,笼罩着古都的街巷。

然而,随着一年一度最为盛大的“只园祭”临近,一种躁动而欢腾的活力开始在城市的脉络里鼓噪,冲淡了暑热的沉闷。

就连月桥居庭院里的潺潺流水声,似乎也比往日更急切了些。

“夏日祭?”索蕾娜放下手中咬了一口的、裹着黄豆粉的糯米团子,眼睛亮了起来,肩头的赤丹也停止了梳理羽毛,黑豆似的小眼珠炯炯有神地望向正在解说的九条莲。

“是的,”九条莲颔首,他今日换上了一身轻便的浅青色水干,少了些许阴阳师的庄重,多了几分少年人的清朗,“京都的只园祭是日利亚帝国最负盛名的祭典之一,历史悠久,旨在驱除夏日的疫病与秽气,祈求风调雨顺、城池安宁。届时,巨大的山鉾巡行、庄严的神乐舞奉纳,还有连绵数条街市的夜市摊档,堪称全民的狂欢。”

“听起来比华羽的龙魂节也不差嘛!”池晏殊用竹签叉起一块冰镇的西瓜,饶有兴致,“肯定热闹非凡,美女如云!”

维林轻轻拨动了一下挂在腰间的口琴,微笑道:“祭典,往往是观察一个民族灵魂与情感流动最好的窗口。风会记住所有的歌声、欢笑与祈愿。”

九条莲继续道:“祭典期间,京都的灵脉会异常活跃,结界也会全面开启,阴阳寮与各大神社的巫女、神官都会严阵以待。同时,依照古老的传统与默契,这也是‘百鬼同欢’之时。”

“百鬼同欢?”索蕾娜挑眉,这个词让她想起了第一世小日国的“百鬼夜行”,同时还想到另一个《萤火虫之约》中那些妖精鬼怪所开的“夏日祭”。

“不错,”九条莲解释道,语气带着一丝属于阴阳师的严谨,“如同人有人的节庆,那些与自然共生、并非满怀恶意的妖灵精怪,亦有它们参与盛宴的资格。在夏日祭特殊的灵脉波动和人间愿力加持下,一些无害的、甚至是友善的‘存在’也会被允许,乃至受到无形邀请,参与祭典。它们或许会幻化人形,混迹于人群之中,共享这份喜悦。只要不触犯禁忌,引发骚乱,阴阳寮通常不会干涉。”

这番描述勾起了众人更大的兴趣。池晏殊想象着妖怪逛摊位的模样,觉得十分新奇。

维林则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似乎对这种人与非人共处的独特文化颇为欣赏。

既入乡,便需随俗。

在菊池夫人的热情建议和帮助下,几人都换上了适合祭典的日利亚传统服饰。

索蕾娜选择了一套茜红色的浴衣,上面印着细碎的白色椿花图案,腰带则选了对比鲜明的墨绿色,与她流泻的银发形成夺目的碰撞,少了几分平日的流浪侠客之气,多了几分少女的明艳与娇俏。

赤丹似乎觉得浴衣的宽袖是个不错的巢穴,钻进去便不肯出来,只在袖口处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好奇地打量着外界。

池晏殊对那层层叠叠的男性浴衣穿着方式颇感不适,抱怨带子勒得慌,行动不便,但最终还是妥协于入乡随俗的理念,选了一身深蓝色的蜻蜓纹样,倒也衬得他少了几分纨绔,多了几分少年郎的清爽。

维林则入乡随俗地换上了一件月白色的浴衣,上面有若隐若现的流云暗纹,青白色的长发并未束起,随意披散,与衣袍相映,更衬得他风姿清雅,宛如从月夜画卷中走出的风雅贵公子,与周围环境奇异地和谐。

九条莲作为阴阳师,需参与部分维持秩序的工作,他依旧穿着正式的狩衣,只是颜色换成了更适合祭典氛围的浅葱色,少了几分沉重,多了几分飘逸。

夜幕初垂,华灯初上。

平日入夜后便渐趋宁静的京都,此刻仿佛一头被唤醒的巨兽,通体绽放出璀璨的光芒。

主要街道两旁挂满了提灯,形制各异,绘着百鬼、四季花卉或神道符文,暖黄的光晕连成一片无尽的长河,照亮了比肩接踵的熙攘人潮。

空气中弥漫着烤鱿鱼、苹果糖、酱汁炒面、的浓郁香气,混杂着少女发间清雅的簪花味道和淡淡的线香焚烟。

三味线幽咽缠绵的曲调、太鼓雄浑有力的节奏、以及笛子清越悠扬的旋律,从不同方向传来,与鼎沸的人声、商贩嘹亮的叫卖声交织成一首充满生命力的夏日交响曲。

索蕾娜一行人汇入人流,立刻被这热烈得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氛围所包裹。

“哇!”池晏殊眼睛发亮,瞬间忘记了浴衣的不便,指着不远处一个悬挂着各种玩偶的“钓水球”摊位,“那个!看起来比捞金鱼简单!”

维林则微微闭目,仿佛在倾听风中带来的万千心绪:“欢欣、祈愿、对未来的期许、少年慕艾的羞涩……如此纯粹而强烈的情感波动,如同最醇美的酒浆,确是祭典独有的魅力。”

九条莲谨慎地感知着四周的灵气流动,低声道:“灵脉活跃,结界稳定。确实有不少‘非人’的气息混杂其中,不过……大多平和,甚至带着喜悦。”

索蕾娜深深吸了一口充满食物香气的空气,满足地拍了拍手:“目标明确,先从吃的开始!赤丹,今晚特许你放开了吃,不过得用‘正常’的方式,别吓到人。”

袖口里的赤丹发出一声愉悦而压抑的轻鸣,小脑袋蹭了蹭她的手腕。

他们沿着长长的摊档一路逛过去。索蕾娜对裹着甜酱汁的烤团子情有独钟,一连吃了两串;池晏殊则挑战了一份淋满特制酱汁和美乃滋的巨型章鱼烧,被烫得直呵气也舍不得放下。

维林在一个卖酒的小摊前停下,买了一壶用竹筒盛放的清酒,浅酌一口,评价道:“虽非精灵佳酿,却别有市井的鲜活野趣。”

在一个捞金鱼的摊子前,池晏殊挽起袖子,信誓旦旦要展现身为武师的精准控制力,奈何那薄薄的纸网在他过于“有力”的操作下不堪一击,接连破了好几个,一条金鱼也没捞到,引得摊主和周围的游客忍俊不禁。

最后还是索蕾娜看不下去,看似随意地一捞,纸网灵巧地在水面一兜一旋,便稳稳捞起一尾红白相间、格外灵动的金鱼,装入小水盆递给他,换来池晏殊一阵不甘的嘟囔:“这纸网肯定有问题!”

除了寻常的夜市游戏,他们也目睹了许多充满日利亚风情的景象。

有戴着狰狞或滑稽面具的舞者,随着太鼓的节奏跳着古朴而充满力量的舞蹈,动作夸张,据说能驱邪避凶,引来围观人群的阵阵喝彩。

还有那些装饰得极其华丽、如同移动楼阁般的“山鉾”车,在众多身着统一号衣的壮汉们“嘿咻!嘿咻!”的号子声和观众的欢呼声中缓缓前行,车上站着身穿古服的孩童,向道路两旁的人群抛洒象征驱邪纳福的豆子和护符,引起一阵阵争抢。

在一处相对空旷、靠近河岸的草地旁,他们甚至凭借超越常人的感知,看到几个身形模糊、散发着微弱萤光的小妖精,正学着人类的样子,笨拙地试图点燃小小的线香花火。

它们注意到九条莲身上属于阴阳师的气息,非但没有惊慌,反而调皮地朝他做了个鬼脸,旋即化作点点萤火,消失在草丛深处。

“那是‘木灵’,通常栖息在年代久远的古树之中,性情温和,好奇心重,喜欢模仿人类的行为。”九条莲低声向面露好奇的池晏殊解释道,“它们是山林的孩子,只要不故意惊吓或伤害它们,便无害,有时甚至会给迷路的人指引方向。”

索蕾娜觉得颇为有趣,这日利亚帝国的“妖鬼”文化,与她在华羽帝国或厄索拉肯大陆所见的魔物、精怪,气质上确有很大不同,少了几分纯粹的狰狞与威胁,多了几分源于自然、怪诞却又带着一丝物哀之美的想象。

行至一座供奉着重要神只的宏伟神社前,气氛更为庄重肃穆。

巨大的朱红色鸟居下,身着洁白白衣与绯色袴裙的巫女们排成整齐的队列,手持神乐铃或币帛,跳着优雅而神秘的神乐舞。

她们的舞姿舒缓而富有独特的韵律,眼神专注而空灵,仿佛在与无形的存在沟通,将人们的祈愿上达天听。

周围喧嚣的人群到了此地也自然而然地安静了许多,许多人在鸟居前驻足,默默合十祈祷。

维林静静地注视着巫女的舞蹈,青碧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赞赏:“很纯粹的精神力量,通过特定的舞蹈动作与自然灵脉、信仰愿力产生共鸣……这种方式,与我们精灵一族某些古老的祈愿仪式有异曲同工之妙。”

九条莲点头,语气带着一丝身为维护者的自豪:“神社的巫女与阴阳寮的阴阳师,是维护京都,乃至日利亚人与‘彼世’平衡的重要基石。祭典,既是对神灵的敬畏,也是对这种平衡的一次集中展示与巩固。”

祭典的最高潮,无疑是那场万众期待的盛大花火大会。

当第一朵硕大无朋的烟花在墨蓝色的夜空中轰然绽放,如同逆升的金色瀑布,带着璀璨的菊瓣流泻而下时,整个人群都发出了由衷的、震撼的惊叹。

紧接着,无数光之花竞相开放,赤如烈焰,青如碧空,紫如梦幻,绿如翡翠……形态各异,有的如垂柳,有的如牡丹,有的如繁星点点,将京都的夜空渲染得如同极致的梦幻之境,连天上的星辰都黯然失色。

索蕾娜仰头望着这转瞬即逝的、用火药描绘的华美诗篇,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