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带着水汽的凉风拂过面颊,驱散了船舱内沉闷的暖意。
陈眠惊醒,发现自己并非坐在摇晃的渡轮里,而是站在一条陌生的土石河岸边。
他下意识地摩挲左手无名指,却没有感觉到银戒熟悉的冰凉感。抬手张开五指查看,血色情书已经不见了踪影。
陈眠心头一沉,寒意瞬间沿着脊椎窜了上来。
他强迫自己冷静,迅速地环顾四周。
明月高悬,清辉洒落,将蜿蜒的河面映照得一片银亮。
岸边稀疏地坐着几个身影,手里握着长长的钓竿,正在夜钓。
空气中弥漫着河水特有的土腥气和水草味,但一缕极淡偏又异常清晰的檀香,正从他自身散发出来,顽固地萦绕在鼻端。
“咦?好香啊……” 一个清朗又带着点好奇的声音响起。
陈眠循声望去,离他最近的一个年轻人在回过头来看他。
那年轻人约莫十七八岁年纪,穿着件短褂,脖子上挂着个缠红绳的铜项圈,眼睛在月光下亮晶晶的,直勾勾地落在他身上。
“你身上……好香啊,是庙里的味儿?” 年轻人吸了吸鼻子,脸上满是新奇,“闻起来要比庙里烧的香好闻。”
他追问道:“我叫阿真,你叫什么?打哪来的?”
说话的动静引起了旁边人的注意,夜钓人纷纷回头打量,几声压抑的窃窃私语随风飘来:
“谁啊这是?瞧那衣裳,是外边来的吧?”
“哪家的少爷跑这儿来了……”
“长成这样,我们不是见那什么了,你看阿真被迷了。”
“闭嘴!不要再河边瞎说……”
叫做阿真的年轻人有些不高兴他们的议论,他扭过头瞪了一眼这些钓客,随即又看向陈眠,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淳朴又热情。
“你别理他们。”
他拍了拍身旁的空草垫,说道:“你也来夜钓?坐这儿呗,我这位置好,就是……”
阿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就是老没鱼咬钩,光看他们显摆了。”
陈眠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这个叫阿真的少年,眼神太过干净,笑容也太过明朗,与这诡异的处境格格不入。
“陈眠。”他报上名字,声音在寂静的河岸边显得有些冷清。
“陈……眠?沉眠”阿真细细品了一下,笑得更开了,“真好听!不像我的名,我爹随便起的,说盼我以后真心实意。”
他似乎完全没了钓鱼的心思,鱼竿随意架在岸边,身子半转过来,一心只想跟陈眠说话:
“你不是本地人吧?从哪儿来?省城?还是更远的大地方?听说外面现在都开小汽车了?”
正说着,旁边不远处一个钓客猛地一提竿,一尾巴掌大的小鱼被甩上了岸,在草地上扑腾。
“啧,太小。”
那钓客熟练地解下鱼,有些遗憾地扔回河里,转头打趣阿真,说:“阿真,看你半天了,浮漂动过没?我看你今晚又是来玩的,心思都不在鱼线上!”
另一人也笑道:“阿真少爷又不缺这口吃的,哪像我们,指望着这点收成打牙祭。我瞧啊,说不定明天就有人把大鱼送你家门上咯!”
阿真被说得有些窘,脸颊微红,嘟囔道:“我、我这不是在钓嘛……再说,钓鱼重要的是意境,是耐心!跟你们这些俗人说不通……” 他下意识地朝陈眠这边靠了靠,仿佛想从他这里找到认同。
他的话音未落,陈眠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一丝异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