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黑水迷瘴(1 / 2)

踏入浓雾的刹那,仿佛穿过了一层无形的水膜。外界公路上隐约的车声、风声瞬间消失,被一种沉重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声响的寂静所取代。唯一清晰的是那持续不断的、从河谷深处传来的低沉嗡鸣,像无数只巨型昆虫在岩层下振翅,又像生锈的齿轮在笨拙地转动,听得人牙酸心悸。

雾气并非纯白,而是一种掺杂着灰褐色的、粘稠的湿冷,带着浓重的泥土腐烂味和一股若有若无的、类似铁锈或硫磺的金属腥气。能见度不足五米,手电光柱切开雾障,也只能照亮前方一小片嶙峋的怪石和湿滑的苔藓地面。寒鸦在前,枪口随着目光警惕地移动,每一步都踩得极其小心,避开松动的石块和隐藏的泥淖。林深紧随其后,左手紧握手电,右手则下意识地按住手腕上那块依旧在发烫、并持续传来微弱脉动和方向感的手表。

河谷的地势向下倾斜,坡度不小。脚下是经年累月被水流冲刷又干涸的卵石河床,布满了湿滑的青苔和裂缝。两侧是高耸的、被雾气模糊了轮廓的岩壁,岩石呈暗褐色,表面布满蜂窝状的蚀孔和漆黑的、如同血管般蔓延的苔藓脉络,显得分外诡异。

“小心脚下,注意两侧岩壁。”寒鸦的声音压得很低,在浓雾中显得有些缥缈,“这里的地质结构很不稳定。”

林深点头,全神贯注。手表传来的脉动随着他们的深入而逐渐增强,那种指向感也越来越明确,直指河谷更深处。但同时,那种从信标中反馈而来的、混杂着冰冷束缚和痛苦的“情绪色调”也越发清晰,像一根冰冷的针,不断刺痛他的神经。沈瑶就在前面,她在受苦。

走了约莫十分钟,前方的嗡鸣声突然发生了变化,不再是单一的持续音,而开始夹杂起断续的、类似金属刮擦或石头碰撞的脆响,以及一种极其微弱的、仿佛人在极度痛苦中压抑的呻吟。林深和寒鸦同时停下脚步,侧耳倾听。

“声音来源在右前方,大约五十米,有回音,可能有个洞穴或凹陷。”寒鸦判断道,枪口指向那个方向。

两人调整方向,更加谨慎地靠近。雾气似乎在这里稍淡了一些,能隐约看到右前方岩壁底部,有一个被几块崩塌巨石半掩着的、黑漆漆的洞口。那怪异的声响正从洞内传出。洞口附近的岩石颜色更深,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红色,仿佛曾被火焰长久灼烧或被某种酸性物质腐蚀过。

手腕上的表突然剧烈一震,灼热感骤增。指向明确无误地对准了那个洞口。

“在里面!”林深低声道,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寒鸦示意林深待在原地一块巨石后警戒,自己则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摸到洞口一侧,侧耳倾听片刻,又用一个小巧的潜望镜式探头伸入洞内观察了几秒,然后才招手让林深过去。

“洞不深,大约十几米,尽头有拐角。没看到人,但地上有新鲜脚印和拖拽痕迹。声音是从拐角后面传来的。”寒鸦快速说道,眼神锐利,“我先进,你隔五米跟进。有任何情况,立刻隐蔽,不要出声。”

林深点头,握紧了手中的手电,这也是他现在唯一的“武器”。

寒鸦深吸一口气,身体低伏,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闪身进了洞口。林深在心中默数五下,也跟着钻了进去。

洞内比外面更加阴冷潮湿,空气不流通,弥漫着一股更浓的铁锈和某种化学制剂混合的刺鼻气味。地面是松软的泥沙,果然有几行清晰的、属于不同尺码军靴的脚印,还有两道平行的、像是担架或重物拖拽留下的滑痕,延伸向黑暗深处。那金属刮擦和压抑呻吟的声音更近了,还夹杂着模糊的、压低的人声交谈。

寒鸦在前面拐角处停下,再次用探头观察,然后对林深做了个“两人,有武器”的手势,以及“准备突入”的动作。

林深屏住呼吸,背靠冰冷的岩壁,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在狭窄的洞穴中被放大了无数倍。

寒鸦猛地闪身冲出拐角,低喝:“不许动!”

几乎同时,林深也冲了过去,手电光柱瞬间照亮了拐角后的情景,这是一个约二十平米的不规则洞室,洞顶垂着潮湿的石钟乳。洞室中央,停放着一辆类似野战急救车的小型多功能装甲车,车门敞开,旁边散落着一些医疗器具箱和电子设备。两个穿着与袭击疗养院部队同款黑色作战服、但未戴面罩的男人,正蹲在车旁,似乎正在调试一台连接着车后厢的便携式生命维持设备。设备屏幕上跳动着林深熟悉的、沈瑶的各项生理参数,全部处于危险的红线边缘。

听到动静,那两个男人反应极快,瞬间丢掉手中的工具,去摸腰间的武器。但寒鸦的动作更快。噗噗两声轻响,装了消音器的手枪在封闭空间内发出沉闷的击发声,两个男人甚至没来得及完全转过身,就闷哼着软倒在地。

“检查车辆!”寒鸦低喝,枪口警惕地指向装甲车后厢那扇紧闭的舱门。

林深强忍着去看沈瑶的冲动,先和寒鸦快速检查了倒地的两人,确认丧失行动能力并解除武装,然后用绳索将他们捆住。随即,两人一左一右,靠近装甲车后厢。

舱门有电子锁,但已经被破坏了一半,似乎之前有人暴力开启过。寒鸦做了个手势,猛地拉开虚掩的舱门。

手电光柱射入车内,只见狭窄的车厢内,固定着一张医疗床,床上,沈瑶静静地躺着,身上连着更多更精密的监测管线,口鼻上戴着氧气面罩,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如纸,几乎与身下的白色床单融为一体。她的手腕和脚踝被柔软的束缚带固定着,床边立着几台不断闪烁、发出低沉运行声的仪器,正在持续注射着多种不明药物。

而在沈瑶的床边,还站着一个穿着白色防护服、背对着他们的人。听到开门声,那人猛地转过身,防护面罩下,是一张林深和寒鸦都认识的脸,正是昨天深夜出现在安全屋的那个冷峻女人。“渡鸦”内部激进派的代表。

她手中,正拿着一个已经抽满暗绿色液体的注射器,针头距离沈瑶手臂上的留置针接口,仅有不到一厘米。

“住手!”林深目眦欲裂,想也不想就要扑上去。

“别动!”女人厉声喝道,针尖微微转向沈瑶颈部的动脉位置,同时另一只手举起一个类似遥控器的装置,“再靠近一步,我就按下这个。车里装满了炸药,足够把这里,连同她,还有外面整个河谷不太稳定的地质结构,一起送上西天。”

林深和寒鸦瞬间僵住。寒鸦的枪口死死锁定女人,但投鼠忌器,不敢轻易开枪。

“是你劫走了沈瑶?”林深声音发颤,怒火与寒意交织,“你也是渡鸦的人,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女人冷笑,声音透过面罩显得更加冰冷,“当然是执行归巢预案。博士优柔寡断,寄希望于虚无缥缈的温和方案,只会贻误时机,增加风险。事实证明我是对的,疗养院防守空虚,我们轻易就得手了。只要完成最后一步注射,启动信标与预设节点的终极共鸣,就能将这个风险源和可能被吸引来的时序溃烂点,一并引爆、中和,一劳永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