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观的顾凡,那团崩碎的意识,还没来得及重新凝聚,就被一股更强大的力量强行黏合。
眼前的画面没有消失。
【火种】没有给他消化和理解的时间。
它只是冷酷地,继续播放这段名为“曾经”的,血淋淋的纪录片。
时间在加速。
以年,以十年为单位,疯狂地向前奔涌。
他“看”着那个镇妖司的创始人,那个在末日废墟里靠运气捡到外挂的“自己”,如何一步步从一个只会用蛮力的菜鸟,成长为真正的武道领袖。
裂地境。
当“顾凡”第一次将气血凝练成罡,一拳在地上轰出数十米深的沟壑时,整个镇妖司为之沸腾。
他成了人类第一个裂地境强者。
旁观的顾凡,意识中却泛起一丝古怪的优越感。
粗糙。
太粗糙了。
罡气的凝练方式简直是野蛮冲撞,能量利用率低得可怜。自己的《镇龙斩妖》,在裂地境的法门上,比他精妙了十倍不止。
可这种优越感只持续了不到一秒,就被一种更尖锐的情绪刺穿。
嫉妒。
那个“自己”的罡气,纯粹得可怕。没有一丝杂质,每一缕都充满了最原始的生命力。
那是灵气最浓郁的时代,赋予第一批拓荒者的,最丰厚的回报。
自己修炼出的罡气,更精妙,更锋利,却永远无法企及那种源自天地的纯粹。
自己才是那个盗版。
一个在贫瘠土地上,靠着盗版说明书,辛苦搭建起一个山寨服务器的G。
而对方,是拿着创世神权限的,天胡开局的玩家。
画面流转。
又是数十年过去。
那个“顾凡”,鬓角已经染上了风霜。
他站在镇妖司总部的最高处,面对着一次席卷半个大陆的兽潮,第一次,踏上了天空。
踏空境。
他做到了。
没有法则感悟,没有与星球引力的共鸣。
他只是用海啸般磅礴的气血,在脚下凝聚成实体,然后用最蛮横的方式,一步步,把自己“垫”上了天空。
旁观的顾凡,几乎要为这种愚蠢而喝彩。
这是何等奢侈的浪费。
这是何等野蛮的智慧。
他用全世界最珍贵的钻石,给自己铺了一条路。
可他确实站在了天上。
俯瞰着脚下如潮水般退去的妖兽,俯瞰着下方城墙上,那无数道狂热、崇拜、奉若神明的视线。
他成了人类的守护神。
又过了几十年。
旁观的顾凡已经麻木了。
他看着那个“自己”的战友们,一个个老去,死去。
又看着新一代的强者,在他的指引下崛起,成为镇妖司新的支柱。
而那个“顾凡”,也终于走到了他那个时代,武道的尽头。
尊者境。
在一座名为“天坠山”的活火山之巅,他熔炼了自己体内的气血,凝聚出了第一座,也是唯一一座,气血熔炉。
那过程,不是修炼。
是自焚。
他将整座活火山的能量抽干,引爆,然后用自己的身体,去承受那足以毁灭一个国度的能量。
当他从熔岩中再次走出时,他便成了“尊者”。
旁观的顾凡,甚至能感受到那个“自己”在成功后,那份深入骨髓的孤独。
他走得太远了。
远到身后,再也看不到任何一个同行的身影。
时间,终于放缓了脚步。
画面,定格在一座名为“天镇”的巨城上空。
这是血腥进化纪元末期,人类文明最后的,也是最璀璨的堡垒。
但此刻,堡垒正在哀嚎。
五道通天彻地的妖气,化作五尊巨大无朋的身影,将整座城市包围。
那是五头大妖。
相当于五位尊者境的恐怖存在。
“人类的时代,该结束了。”
一头长着九颗头颅的巨蛇,其中一颗头颅低下,冰冷的竖瞳俯瞰着城中瑟瑟发抖的人类。
“交出那个‘顾凡’,我们可以给你们留一个全尸。”
一头浑身燃烧着黑色火焰的魔猿,捶打着胸膛,发出震天的咆哮。
城墙上,无数镇妖司的武者面如死灰。
绝望,是唯一的情绪。
就在这时。
一道身影,出现在了城墙之上。
他已经半老了。
黑白混发,脸上布满了皱纹,身形甚至有些佝偻。
正是那个“顾凡”。
镇妖司的司主,人类的守护神。
他一个人,面对着五尊魔神般的恐怖大妖。
“终于肯出来受死了吗?”九头蛇发出戏谑的嘶鸣。
“顾凡”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