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森听到黄媛媛那句“可不搞什么师生恋”,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转过头瞪着她,耳根那点刚褪下去的红晕噌地一下又烧了起来,连脖子都染上了一层薄红。
“谁、谁要跟你师生恋了!”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因为急切和羞恼而拔高,显得有些色厉内荏,“少在那自作多情!我眼光还没那么差!”
他说完,似乎觉得这话气势不足,又欲盖弥彰地狠狠拧开手里那瓶水的瓶盖,仰头灌了一大口,水流得太急,些许从嘴角溢出,沿着紧绷的下颌线滑落,没入汗湿的衣领。他胡乱用手背擦了一下,动作带着明显的烦躁。
黄媛媛看着他这副炸毛又狼狈的样子,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但脸上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表情。她微微侧过头,目光扫过远处那些虽然散开但依旧时不时偷瞄这边的男生们,语气轻缓地解释道,
“我知道你没那意思。但直接说我是他老师,你让你那些朋友怎么想?他们会不会觉得不自在?”她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一点无奈的调侃,“姐这个称呼,总比老师听起来没那么有距离感,也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只是借用一下,帮你挡掉点八卦而已,没占你便宜。”
贺森灌下去大半瓶水,冰凉的液体似乎稍稍压下了他脸上不自然的燥热。他拧紧瓶盖,手指无意识地用力,直到塑料瓶发出轻微的变形声。他转过头,脸上那点炸毛的羞恼被他强行压了下去,努力摆出一副浑不在意、甚至有点冷淡的样子,目光直直地看向黄媛媛,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喂,”他声音还带着运动后的微哑,但刻意放缓了语速,显得镇定许多,“你还没说,你怎么会跑到这儿来?”
黄媛媛迎着他灼灼的、带着审视意味的目光,脸上并没有出现他预想中的慌乱或急于解释。她反而极轻地挑了一下眉梢,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些许。微微侧过身,目光平静地回视着他,缓慢地反问道,
“比起我为什么来这里,贺森,一中这个时间点,不是应该有晚自习吗?”
贺森脸上的不自然瞬间被一种玩味的讥诮取代。他向后靠上长椅背,手臂搭在椅背上,指尖懒洋洋地敲了两下,拖长了语调:
“哦——”他尾音上扬,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原来如此。”
他侧过头,目光像带着钩子,上下打量着黄媛媛,嘴角扯出一个要笑不笑的弧度。
“黄老师这么煞费苦心地找到这儿来,”他每个字都说得慢悠悠,却带着刺骨的凉意,“是专程来抓我回去上晚自习的?”
他嗤笑一声,摇了摇头,眼神里的温度彻底冷了下去,只剩下冰冷的疏离和厌恶。
“真是周屿贴心的好搭档,尽职尽责。”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盯在黄媛媛脸上,语气里的讽刺几乎要凝成实质,“怪不得他那么喜欢你。”
贺森见黄媛媛只是平静地看着自己,连眉毛都没动一下,那股无名火蹭地烧得更旺了。他猛地凑近,汗湿的额发几乎要蹭到她的脸颊,声音压得极低,却刻意模仿着周屿那种温和含笑的语调,每个字都像浸了冰碴,
“怎么不说话了黄老师?”他歪着头,嘴角扯出夸张的弧度,眼神却冷得吓人,“有时候真想找个由头,把你留下来,陪我一起管晚自习。办公室里安安静静的,就你们两个人,一起看看作业,聊聊天。”他故意拖长音节,学得惟妙惟肖,随即脸色一沉,语气骤然变得尖刻,“这样多好啊?把我叫回去干嘛?给你们当观众鼓掌?”他视线扫过黄媛媛纤细的脖颈,恶意地笑了笑,“我这么不听话,不怕坏了你们的气氛?”
他猛地向后一靠,双臂展开搭在长椅靠背上,像个占领地盘的恶霸,嗤笑道“省省吧。我可没兴趣看你们演什么师生和睦的戏码,更不会乖乖配合。”他盯着黄媛媛,一字一顿,“我、就、是、不、听、话。怎么样?”
黄媛媛看着他这副张牙舞爪的样子,终于没忍住,极轻地笑出了声。那笑声像羽毛拂过傍晚燥热的空气,带着点揶揄,又有点无可奈何。
她微微向前倾身,目光落在贺森那双因为怒气而格外亮的眼睛上,声音轻柔,“既然你当时都在办公室门口偷听了这么久。”
她顿了顿,看着他瞬间僵住的表情,嘴角弯起一个了然的弧度“那怎么我一推门,有人就跑得比受惊的兔子还快?嗖一下就没影了。”
她的视线意有所指地扫过他此刻强撑出的凶狠模样,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戏谑“我还以为,我们贺森同学天不怕地不怕呢。原来是怕被我当场逮住啊?”
贺森脸上的凶狠和嘲讽瞬间凝固,像是被迎面泼了一盆冰水,所有张牙舞爪的气焰一下熄了个干净。他猛地扭过头,避开黄媛媛那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目光,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蹿红,连脖颈都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绯色。
“谁、谁怕了!”他嘴硬地反驳,声音却没了刚才那股虚张声势的劲儿,反而有点发虚,甚至带了点不易察觉的磕巴,“我那是刚好有事!谁乐意听你们那些……”
黄媛媛静静地看着他这副窘迫又强撑的模样,没有立刻说话。夕阳的光将她眼底的情绪映照得有些模糊。过了一会儿,她轻轻地、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她垂下眼睫,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半真半假的失落,声音也软了几分,
“唉,看来在图书馆说的话,某人是一点都没往心里去啊。”
她抬起眼,目光清凌凌地看向贺森,那里面似乎有点受伤,又有点无奈,像被不懂事的孩子辜负了信任。
“我当时可是说了我信你了,”黄媛媛轻轻重复道,带着点玩笑般的控诉,“不过看现在这样。”她顿了顿,语气里那份失落感更明显了些,甚至带上了一点自嘲的意味,“你好像还是不太信我啊。”
贺森张了张嘴,想反驳,想继续维持那副浑不吝的盔甲,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只能有些狼狈地别开脸,视线胡乱地扫过空荡荡的球场,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膝盖上运动短裤的布料。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胶灼的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贺森才极其艰难地、声音闷闷地从喉咙里挤出一句“我没那么想。”
短暂的沉默笼罩下来,只有远处街道隐约的车流声作为背景音。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终于极其艰难地再次开口,声音低得几乎要散在傍晚的风里:
“我只是”贺森顿了顿,似乎在搜寻合适的词语,最终有些自暴自弃地吐出一句,“觉得没劲。”
他终于侧过头,目光飞快地扫过黄媛媛沉静的脸,又立刻移开,眼底翻涌着一种混杂着烦躁、委屈和深深无力的复杂情绪。
“上课的时候,你明明……”他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控诉,但很快又被更强的自我压抑盖了过去,“算了。然后一出教室,在办公室,你又和他。”
他字被贺森咬得有些重,带着清晰的、难以掩饰的抵触和厌恶。
“你们看起来那么。”他似乎在找一个准确的词来形容那种让他极度不适的氛围,“默契?熟稔?反正就是那种感觉。”
他猛地吸了口气,像是被那种想象再次刺痛,语气变得有些冲,却又透着一股深深的疲惫和茫然“在这个破地方,我见得多了!反正最后都是不好的结局,反正最后剩下的都是我一个人。你估计也是一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