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大家都没说实话。”周甃的声音像结了冰,“比如李先生,您身份证上的名字明明是贾建军,为什么要冒充您母亲的名字?”
贾家欢——或者说贾建军的脸色瞬间灰败,李姊娣突然尖叫起来:“你怎么知道我外公的名字?”
“因为我祖父也叫周甃,”男人打开折叠刀,刀刃映出他扭曲的脸,“1947年圣诞夜,他是平安里3号的管家,第二天就消失了。”
混乱中,何青山抓起锡钟冲向壁炉,却被李阳光死死拽住胳膊。老妇人的力气大得惊人,指甲几乎嵌进他的皮肉。
“别烧它!”她嘶吼着,藏青色围巾彻底滑落,露出的疤痕在火光下蜿蜒如蛇,“这里面有我母亲的眼睛!”
这句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何青山趁机挣脱开,却见周甃的刀已经抵住了贾建军的喉咙,而李姊娣正举着手机录像,手指悬在报警键上方。
“1947年的圣诞钟,每敲一下就会死一个人。”李阳光梅突然笑起来,眼泪混着什么亮晶晶的东西往下掉,“我母亲是第三个,你祖父是第四个,现在轮到谁了?”
何青山这才看清她手里攥着的是半截断裂的银链,链坠是个极小的十字架,上面沾着的暗红色,分明是干涸的血迹。
贾建军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个药瓶手抖着拧开:“那天晚上……平安里3号有五个人:我母亲,周管家,还有姓梅的一家三口……”
“我外婆叫梅秀兰,”李阳光的声音突然平静下来,“她是平安里3号的厨娘,那天她做了姜饼,在其中三块里下了毒。”
壁炉的火焰再次爆燃,照亮了每个人脸上的惊愕。何青山的目光落在锡钟上,突然意识到钟摆的重量不对劲。他用镊子小心地拆开钟摆,里面滚出颗小小的玻璃珠,珠面上还残留着褪色的颜料——那是颗假眼球。
“.h.是梅慧,”李阳光指着假眼球,“我母亲,当年只有七岁,她亲眼看到外婆毒杀了要私奔的贾小姐和周管家,还有发现真相的男主人。”
周甃的刀“哐当”落地,他脸色惨白地后退:“不可能……我祖父是被冤枉的……”
“圣诞钟敲了五下,”何青山突然开口,指尖划过钟底的刻字,“1947年圣诞夜十一点四十五分,每十五分钟敲一次,直到凌晨一点。五声钟响,五条人命。”
他将假眼球放回钟摆,突然发现玻璃珠里映出的,是自己扭曲的脸。
雪停的时候,警笛声从街角传来。李姊娣放下手机,看着周甃被戴上手铐时,突然说了句:“我外婆当年没下毒,她只是在姜饼里加了安眠药,想阻止他们私奔。”
贾建军捂着胸口喘息:“我母亲不是要私奔,她是发现男主人挪用了救济款,准备报警。”
李阳光从围巾里掏出张泛黄的处方单:“梅秀兰是医生,那天她是去给贾小姐送安胎药的,男主人怕事情败露,杀了所有人,再嫁祸给他们。”
何青山突然想起什么,翻出那本《圣诞颂歌》初版本,扉页上有个模糊的藏书章——正是平安里3号的男主人,也是他从未谋面的外祖父。
周甃在警车门口突然回头:“我祖父的日记里说,男主人有个私生子,后来成了古董商……”
警灯的红蓝光芒透过窗户,在锡钟上明明灭灭。何青山拿起钟摆,那颗假眼球在火光下转动,仿佛在无声地注视着他。他突然明白,1947年圣诞夜的第五个死者,是那个刚出生就被送走的婴儿——他的母亲。
李阳光将姜饼轻轻放在桌上,糖霜圣诞树在火光下融化,露出里面藏着的张字条:“原谅他们,就像圣诞原谅寒冬。”字迹娟秀,和钟底的刻痕出自同一人之手。
壁炉的火焰渐渐平息,何青山看着窗外初升的月亮,突然听到锡钟发出轻微的“叮”声。钟摆上的头发在气流中轻轻飘动,那是他母亲留在世间的最后痕迹。
贾建军慢慢打开饼干盒,里面还有张照片,是个穿军装的年轻人和抱着婴儿的女人。“这是我父亲,”他声音哽咽,“他当年是警察,为了查清真相,假装成男主人的私生子……”
李姊娣突然指着照片里的婴儿:“这孩子的耳后……”
何青山摸向自己的左耳后,那里确实有颗小小的痣。
远处传来教堂的钟声,十二点的钟声敲了十二下,每一下都像敲在所有人的心上。何青山将锡钟轻轻放回皮箱,突然明白,有些故事永远不会结束,它们只是在等待被正确的人听见。
雪地上的脚印被新的落雪覆盖,仿佛从未有人来过。只有那只锡钟,在寂静的夜里,偶尔会发出一声轻响,像是来自七十多年前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