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雪夜钟声(1 / 2)

壁炉里的火焰舔着松木,将何青山的影子投在胡桃木书架上,像片扭曲的蛛网。他扶正玳瑁眼镜,指尖划过《圣诞颂歌》的烫金书脊——这本狄更斯初版本是上周在拍卖会上用三个月稿费拍下的,此刻却被门铃惊得抖落细尘。

“谁会在平安夜拜访独居的古董商?”他嘀咕着拉开门,风雪瞬间灌进领口。门外站着个穿驼色大衣的男人,雪花在他油亮的发胶上凝成珍珠,左手提着的牛皮箱坠得指节发白。

“何先生?我是周甃,”男人的声音裹着寒气,“您登报收购的东西,我带来了。”

何青山侧身让他进屋,目光扫过对方袖口露出的劳力士——表盘里的碎钻在火光下跳着诡异的舞。他记得那则广告:“高价求购1947年圣诞夜相关物品,不拘贵贱”,是为了填补博物馆关于战后首个圣诞节的展品空白。

周甃将皮箱放在橡木桌上,铜锁“咔嗒”弹开时,何青山闻到股混合着樟脑和铁锈的气味。箱子里铺着暗红色丝绒,中央躺着个巴掌大的锡制圣诞钟,钟面刻着褪色的.h.缩写,钟摆却缠着圈发黑的棉线。

“这钟有故事?”何青山捏起放大镜,注意到钟底刻着行极小的字:1947.12.24,平安里3号。

“故事值多少钱?”周甃突然笑了,眼角的皱纹里似乎藏着冰碴,“比如,这钟摆上的不是棉线,是头发呢?”

壁炉的木柴“噼啪”爆响,何青山的镜片反射着火光,他突然想起三天前接到的匿名电话,对方说有件“沾着圣诞血”的东西要卖。

第二次门铃响起时,何青山正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取下钟摆上的纤维。这次门外是两个女人,年长的裹着藏青色围巾,露出的眉眼像幅水墨画,年轻的则将米白色羽绒服拉链拉到顶,只露出双滴溜溜转的眼睛。

“何先生,我是李姊娣,这是我母亲,”年轻女孩抢着开口,睫毛上的雪花簌簌往下掉,“我们看到您的广告——”

“我叫李阳光。”年长女人打断她,声音像浸过雪水的玉石,“我有样东西,或许您会感兴趣。”

何青山注意到李阳光左手始终揣在口袋里,指缝间露出点暗红色。周甃不知何时坐到了沙发角落,正用牙签剔着指甲缝,目光在母女俩身上游移。

李阳光从口袋里掏出个油纸包,层层剥开后,露出块巴掌大的姜饼。饼干边缘已经发黑,但上面用糖霜画的圣诞树依然鲜艳,树顶的星星缺了角,旁边歪歪扭扭写着“欢”字。

“1947年的圣诞姜饼,”她的指尖轻轻拂过饼干,“我母亲做的,那天她在平安里3号烤了整整两炉。”

何青山的呼吸顿了顿——平安里3号,和锡钟底的地址完全一致。他看向周甃,对方正对着姜饼冷笑,嘴角的弧度让人生寒。

“巧了,”周甃突然开口,将锡钟推到母女俩面前,“你们说的平安里3号,是不是也有这么个钟?”

李阳光的瞳孔骤然收缩,手指死死攥住姜饼,糖霜碎屑从指缝漏出来,像撒了把碎雪。李姊娣突然指着钟摆:“这头发……是我外婆的?”

“你外婆是谁?”周甃逼近一步,大衣上的雪水在地毯洇出深色痕迹。

“她叫贾家欢。”李阳光梅的声音突然发颤,藏青色围巾滑落,露出脖颈上道浅褐色的疤痕,“1947年圣诞夜,她死在平安里3号。”

壁炉的火焰突然暗下去,何青山发现周甃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而李阳光口袋里的手,正紧紧攥着什么硬物。

第四个访客到来时,窗外的雪已经没到了窗台。男人裹着件军绿色旧大衣,帽檐压得极低,进门时带进股煤烟味,手里提着的铁皮饼干盒锈迹斑斑。

“我叫贾家欢。”男人摘帽时,露出满头花白的头发,何青山惊讶地发现,他左耳后有颗和李阳光位置相同的痣。

周甃“嗤”地笑出声:“老先生,您这玩笑开得——”

“我母亲也叫贾家欢,”男人打断他,将饼干盒放在桌上,“1947年圣诞夜,她本该嫁给我父亲,却在平安里3号被人杀了。”

何青山的目光在四个人脸上转了一圈:周甃紧盯着饼干盒的眼神,李阳光突然发白的脸色,李姊娣悄悄摸向手机的动作,还有自称贾家欢的男人颤抖的指尖。

铁皮盒打开的瞬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里面没有饼干,只有张泛黄的黑白照片:穿婚纱的女人站在圣诞树前,胸前别着的正是那只锡制圣诞钟,钟摆垂在裙褶间,像条银色的蛇。女人的笑容僵在嘴角,背景里的座钟指向十一点四十五分。

“这是我母亲的婚纱照,”贾家欢的声音带着哭腔,“她死的时候,手里还攥着这张照片。”

何青山突然注意到照片背面有行铅笔字,凑近看时心脏猛地一缩:“如果我死了,凶手是那个戴劳力士的。”字迹潦草,像是临死前仓促写下的。

周甃突然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他的手伸向腰间,何青山这才发现他大衣里别着的不是打火机,而是把闪着寒光的折叠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