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影戏(1 / 2)

徐牧把最后一箱书搬进老戏台时,徐笙正蹲在后台的木箱前发呆。七岁的小孩手指着个红衣木偶,奶声奶气地说:“哥,它在看我。”

木偶的脸是彩绘的,眉毛细长,眼角上挑,眼珠用的是颗黑纽扣,在天窗透进的光里,确实像在转动。徐牧把木偶放回箱里,指尖触到它的袖口,竟沾了点冰凉的粉末,是上好的胭脂香。

“这戏台以前是影戏班的。”帮他们搬东西的老王头啐了口烟袋,“二十年前可热闹了,李玉心的红衣木偶能眨眼,她弟弟李玉安的青衣小生能拔剑,谁看了不说声绝?”他往戏台梁上瞥了眼,那里空荡荡的,只有道深色的痕迹,像挂过重物,“后来李玉安吊死在梁上,手里还攥着个木偶,从那以后,这地方就没人敢来了。”

徐牧没当回事。他是个写戏曲考据的,租下这戏台就是为了研究失传的影戏技法。夜里他趴在桌前翻资料,总听见后台传来“咔嗒咔嗒”的声,像有人在用线操控木偶关节。

他推开门时,正看见月光从天窗漏下来,照在两个木偶身上。红衣的站在左边,青衣的站在右边,姿势和下午他看到的不一样——红衣的手搭在青衣的肩上,像在说悄悄话。

“谁在那儿?”徐牧的声音在空荡的后台里回荡。角落里传来一阵窸窣,接着是个女人的声音,柔得像水:“别吓着它们,刚学会新动作。”

一个穿月白色旗袍的女人从木箱后走出来,手里捏着根细丝线,线的另一端系着青衣木偶的手指。她的头发绾成发髻,插着支玉簪,侧脸在月光下白得像瓷,只是眼角有颗泪痣,红得像血。

“你是?”徐牧握紧手里的 fshlight。

“李玉心。”女人笑了笑,露出两颗小小的梨涡,“这戏班是我的。”她指了指青衣木偶,“这是我弟弟,玉安。”

徐牧的后背瞬间窜起寒意。老王头说,李玉心在弟弟死后就疯了,没多久也失踪了,有人说她跟着影戏班的木偶一起“走”了。

“你别怕。”李玉心看出他的紧张,把木偶放回箱里,“我只是来看看它们。”她的手指很细,指腹却有层薄茧,是常年握针线磨的。徐牧注意到,她的旗袍袖口沾着点暗红的东西,像干涸的血迹。

第二天,徐笙起床后,枕头边多了个小木偶。木偶穿着蓝布褂,梳着和徐笙一样的短发,眉眼绣得极像,只是嘴角咧得很大,露出两排尖尖的牙,像在笑。

“是李姐姐送我的。”徐笙举着木偶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她说这个木偶会学我说话。”

徐牧把木偶夺过来,翻到背面,看到底座刻着个“笙”字,刻痕里填着红色的颜料,凑近闻,有股淡淡的血腥味。他把木偶锁进抽屉,警告徐笙不准再靠近后台。

可夜里他总能发现徐笙溜进后台。小孩蹲在李玉心旁边,看着她给木偶上漆,嘴里还念叨着:“李姐姐,玉安哥哥的眉毛要画浓点,像我哥那样。”

李玉心就真的蘸了点黑漆,给青衣木偶补眉毛。她的指甲涂着凤仙花汁,红得发亮,每次给木偶涂嘴唇时,总要先在自己的唇上沾一下,仿佛在把自己的气色渡给木偶。

“玉安以前总嫌我画的眉毛淡。”她对着木偶轻声说,像在跟真人说话,“他说要像关二爷那样,才有气势。”

徐牧躲在门后,看着她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胭脂盒,里面的胭脂是膏状的,红得发黑。她用指尖蘸了点,抹在红衣木偶的脸颊上,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什么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