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狸花猫(1 / 2)

祝宁搬进老城区的青砖楼时,正是梅雨季。雨丝像扯不断的银线,把灰扑扑的街巷泡得发潮,墙角爬着暗绿色的苔藓,空气里弥漫着朽木和霉味。中介说这房子是上世纪的老建筑,地段好价格低,唯一的缺点是“前任租客走得急,留下点东西没清理”。

推开302室的门时,祝宁首先闻到的不是霉味,而是一股淡淡的、类似檀香的冷香。房子是老式两居室,木地板踩上去发出“吱呀”的呻吟,墙皮有些剥落,露出里面暗黄色的泥灰。客厅的窗台下摆着一个掉漆的竹编猫窝,窝垫是洗得发白的蓝布,上面沾着几根深褐色的猫毛。

“应该就是中介说的‘东西’了。”祝宁皱了皱眉,弯腰捡起猫窝,准备扔进垃圾桶。就在指尖触到蓝布垫的瞬间,一阵轻微的胎动从窝底传来——不是活物的蠕动,更像是某种能量的震颤,顺着指尖爬进手腕,让她打了个寒颤。

她下意识地松开手,猫窝落在地上,发出“咚”的轻响。这时,一道黑影从沙发底下窜了出来,闪电般扑到猫窝旁,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

那是一只狸花猫。

它的毛色是标准的三花狸纹,黑、黄、白三色交织得恰到好处,只是左耳缺了一小块,露出粉红色的皮肉。眼睛是琥珀色的,亮得惊人,此刻正死死盯着祝宁,眼神里没有丝毫怯意,反而带着一种近乎人类的审视。

“原来不是遗弃的窝,是有主人的。”祝宁松了口气。她从小就喜欢猫,只是独居多年,一直没敢养。这只狸花猫看起来不算怕人,她试探着从背包里掏出一根火腿肠,剥了皮递过去。

狸花猫犹豫了一下,终究抵不过食物的诱惑,小心翼翼地走过来,叼起火腿肠就退到了沙发底下,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祝宁忙着收拾房子、添置家具,狸花猫就像个沉默的观察者,总是在角落里看着她,既不靠近,也不离开。她给它取名“阿狸”,每天按时准备猫粮和清水,阿狸也渐渐放下了戒备,会在她看电视时趴在不远处的地毯上,或者在她做饭时蹲在厨房门口,尾巴轻轻扫着地面。

祝宁渐渐习惯了阿狸的存在。它很乖,从不打翻东西,也不吵夜,唯一的怪癖是每天凌晨三点都会准时跳到窗台上,对着窗外的夜空发出低沉的嚎叫,声音凄厉又哀伤,像是在呼唤什么。

青砖楼的邻居不多,祝宁只认识住在对门的张婆婆。张婆婆七十多岁,头发花白,总是穿着一件深蓝色的斜襟布衫,说话慢悠悠的。有一次祝宁出门倒垃圾,碰到张婆婆,对方盯着她怀里的阿狸,眼神有些复杂。

“姑娘,这猫……是你带来的?”张婆婆问。

“不是,是房子里原来就有的,应该是前任租客的猫吧。”祝宁笑着说。

张婆婆的脸色沉了沉,摇了摇头:“这房子空了快一年了,哪来的租客?以前住这儿的是个姓陈的老太太,去年冬天走的,走的时候身边就跟着这么一只狸花猫。”

祝宁心里咯噔一下:“走了?是搬走了吗?”

“是走了。”张婆婆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半夜里没的,警察来了好几天,说是突发心脏病。但我们这楼里的人都知道,老太太死得蹊跷。”

“怎么蹊跷?”祝宁追问。

张婆婆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后才小声说:“老太太身体一直挺好,每天早上还去公园打太极。她死的前几天,邻居们总听到她家半夜有猫叫,不是普通的猫叫,是那种哭丧似的嚎叫,听得人心里发毛。还有人说,看到老太太大半夜在楼下的空地上转圈,嘴里念念有词,身边就跟着这只狸花猫。”

祝宁的后背泛起一阵凉意。她想起阿狸每天凌晨三点的嚎叫,难道和陈老太太的死有关?

“那陈老太太的家人呢?没回来处理后事吗?”

“老太太无儿无女,就一个远房侄子,来了一趟,匆匆忙忙办了葬礼就走了,连猫都没带走。”张婆婆叹了口气,“后来这房子就空着,中介带人来看过几次,都没人敢租,说夜里能听到奇怪的声音。姑娘,你要是不怕,就住着,要是觉得不对劲,还是早点搬走吧。”

张婆婆的话像一块石头压在祝宁心上。那天晚上,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凌晨三点,熟悉的嚎叫声准时响起,比平时更凄厉,像是夹杂着痛苦和愤怒。祝宁忍不住爬起来,走到窗边,看到阿狸正对着窗外的月亮弓着身子,毛发倒竖,喉咙里的嚎叫断断续续,像是在和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对峙。

她顺着阿狸的目光看去,窗外只有黑漆漆的树枝和灰蒙蒙的夜空,什么都没有。

接下来的日子,怪事开始接二连三地发生。

祝宁发现,自己放在客厅的东西总是会莫名其妙地移动位置。比如早上出门时放在茶几上的钥匙,晚上回来就出现在了鞋柜上;晾在阳台的衣服,明明已经晾干了,第二天早上却湿漉漉的,像是被雨水淋过;更让她害怕的是,她开始频繁地做噩梦,梦里总是出现一个模糊的老太太身影,穿着深蓝色的斜襟布衫,背对着她,嘴里念念有词,而阿狸则在老太太脚边不停地嚎叫,声音里满是绝望。

有一次,祝宁加班到深夜才回家。打开门,客厅里一片漆黑,她摸索着按下开关,却发现停电了。就在这时,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蹭了蹭她的脚踝,低头一看,是阿狸。它的眼睛在黑暗中亮得吓人,正死死盯着她身后的玄关。

祝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慢慢转过身,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看到玄关的镜子里,映出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那是一个老太太的身影,穿着深蓝色的斜襟布衫,背对着她,头发花白,梳成一个髻。

祝宁吓得魂飞魄散,尖叫一声,转身就想跑。阿狸却突然扑了上去,对着镜子里的人影发出凶狠的咆哮,毛发倒竖,爪子死死地抓着镜子。

镜子里的人影似乎被阿狸的气势震慑住了,慢慢变得透明,最后消失不见。

停电的问题很快就解决了,电工检查后说,是线路老化导致的短路。但祝宁知道,那不是简单的短路,镜子里的人影也不是幻觉。她开始怀疑,陈老太太的死并不是意外,而阿狸,可能知道真相。

为了弄清真相,祝宁开始四处打听陈老太太的事情。她找到了以前和陈老太太一起打太极的老人们,从他们口中得知,陈老太太生前性格孤僻,没什么朋友,唯一的陪伴就是那只狸花猫。但在她去世前一个月,楼里来了一个陌生的男人,经常出入陈老太太家,听说是她的远房侄子,也就是后来处理她后事的那个人。

“那侄子看着就不像好人,贼眉鼠眼的,每次来都跟老太太吵架,好像是为了房子的事。”一位老大爷说,“有一次我路过老太太家门口,听到里面吵得厉害,那侄子说‘你要是不把房子过户给我,我就对你不客气’,老太太骂他没良心,还说要报警。”

祝宁的心沉了下去。难道陈老太太的死,是她的远房侄子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