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狐狸精(1 / 2)

牛建国这辈子最恨两样东西:一是骗人的勾当,二是山里的狐狸。前者让他爹一辈子抬不起头,后者则在他十五岁那年,叼走了家里仅有的三只羊,让本就拮据的日子雪上加霜。如今他四十出头,在青崖山脚下开了家杂货铺,兼做些山货收购的生意,为人耿直,价格公道,山里的猎户和附近的村民都愿意跟他打交道。

入秋后的青崖山总带着股湿冷的雾气,尤其是到了傍晚,雾气从山谷里漫出来,裹着松针和腐叶的味道,能把杂货铺的木门浸得发潮。这天傍晚,牛建国正收拾着货架上的干货,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不像山里人那种沉重扎实的步子,倒像是踩在棉花上,轻得几乎听不见。

“老板,要点针线。”

声音细软,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黏腻,像是沾了晨露的蛛网。牛建国抬头,只见门口站着个年轻女人,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布衫,头发用一根素色的木簪挽着,皮肤白得有些过分,在昏黄的油灯下泛着淡淡的冷光。她的眼睛很亮,像是山夜里的星子,只是看人的时候,眼神里总带着点若有若无的钩子,让人心里发慌。

“针线在那边架子上,自己挑吧。”牛建国指了指墙角的货架,目光在女人身上多停留了片刻。这女人看着面生,不像是附近村子的人,青崖山脚下就三个村子,谁家有媳妇姑娘,牛建国心里都有数。而且这女人穿得单薄,秋夜露重,她却连件外套都没披,脸上连点寒意都没有,实在有些奇怪。

女人道谢的声音依旧细软,她走到货架前,指尖在各色针线盒上轻轻划过,动作慢得有些刻意。牛建国低头继续整理账目,眼角的余光却瞥见女人的裙摆下,似乎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闪了一下,快得像错觉。他猛地抬头,却只看到女人正拿着一盒绣花针转过身来,裙摆垂顺,什么都没有。

“多少钱?”女人把针线盒递过来,指尖碰到牛建国的手,冰凉刺骨,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两文钱。”牛建国收回手,搓了搓掌心的凉意,心里的疑惑更重了。这女人的手也太冷了,不像是活人的温度。

女人从袖袋里掏出两文铜钱,放在柜台上,铜钱上沾着点泥土,还有一丝淡淡的腥气,像是某种野兽的血。“老板,听说你收山货?”她没有立刻离开,反而倚在门框上,目光扫过货架上的狼皮和山参。

“收,只要是正经山里采的猎的,价格都好说。”牛建国警惕起来,山里不太平,偶尔会有盗猎的或者外乡人来捣鬼,他不得不防。

“我有几张狐皮,成色很好,不知道你要不要?”女人的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眼角微微上挑,竟有几分说不出的媚态。

牛建国心里“咯噔”一下,狐皮?他最不待见的就是狐皮。当年丢了羊之后,他带着猎枪在山里守了半个月,就是想打只狐狸出口气,可连狐狸的影子都没见着。这些年他收山货,狼皮、熊皮、野猪皮都收,唯独狐皮,给再多钱他也不碰。

“不收。”牛建国斩钉截铁地拒绝,“狐皮我这儿不要,你去别处问问吧。”

女人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眼神里的钩子似乎更尖了些:“老板是嫌我的狐皮不好?还是……有什么忌讳?”

“没什么忌讳,就是不收。”牛建国不想跟她多纠缠,转身去收拾门口的摊子,“天快黑了,山里路不好走,姑娘还是早点找地方落脚吧。”

女人没再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像是要钻进他的骨头里。她转身走进雾气里,步子依旧很轻,很快就消失在白茫茫的雾气中,连个背影都没留下。牛建国看着她消失的方向,心里总觉得不对劲,那女人身上的味道很特别,不是脂粉香,也不是山里人的草木香,而是一种淡淡的、带着点骚气的腥甜,像极了他小时候在山里闻到过的狐狸味。

接下来的几天,那个女人总会在傍晚时分来杂货铺,有时买些针头线脑,有时买块胰子,有时只是站在门口问几句话,从不买贵重的东西,也不多停留。她每次来,身上的腥甜味道都若有若无,而且不管天气多冷,她始终穿着那件月白色的布衫,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

附近的村民也见过她几次,都私下里跟牛建国打听:“建国,那女人是谁啊?看着怪怪的。”

“不知道,说是山里来的,想卖点狐皮。”牛建国如实回答。

“狐皮?”村里的老人王大爷皱起眉头,脸色变得凝重,“建国,你可别招惹她,青崖山自古就有狐狸精的传说,说山里有千年狐妖,能化成人形,专门迷惑男人,吸人精气。那女人长得那样,又偏偏卖狐皮,说不定……”

“王大爷,您这都是老迷信了,哪有什么狐狸精。”牛建国嘴上反驳着,心里却泛起了嘀咕。他是个不信鬼神的人,可那个女人的种种怪异,又让他不得不往那方面想。

这天晚上,牛建国关了杂货铺的门,准备回后院睡觉。刚走到院子里,就听到院墙上有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上面扒拉。他抄起墙角的扁担,警惕地朝院墙望去。月色朦胧,院墙不高,上面趴着一个黑影,毛茸茸的,尾巴很长,正探头探脑地往院子里看。

是狐狸!

牛建国心里一紧,当年丢羊的怒火瞬间涌了上来。他举起扁担就冲了过去,那狐狸见状,立刻从院墙上跳了下去,动作敏捷得惊人。牛建国追到院门外,只看到一道白色的影子钻进了雾气里,速度快得像风。

“该死的狐狸!”牛建国骂了一句,心里却有种异样的感觉。刚才那只狐狸的毛色,是纯白色的,跟那个女人穿的月白色布衫,颜色竟有几分相似。而且,那狐狸的眼睛,在月光下亮得惊人,跟女人的眼睛一模一样。

接下来的几天,那女人没再来杂货铺,可牛建国却开始遇到怪事。每天早上起来,他都会发现杂货铺的货架被人动过,上面的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可有些他明明放在左边的东西,却跑到了右边。更奇怪的是,院子里总会出现一些野果和草药,都是些山里常见的东西,却摆放得很规整,像是特意送来的。

牛建国心里越来越慌,他开始怀疑那个女人真的不是普通人。他想起王大爷说的狐狸精的传说,心里既害怕又愤怒。他牛建国一辈子光明磊落,从没做过亏心事,难道还怕一只狐狸精不成?

这天夜里,牛建国没有睡觉,而是坐在柜台后面,点亮了两盏油灯,手里握着一把猎刀。他要看看,那个女人到底是不是狐狸精,那些怪事到底是不是她干的。

半夜时分,杂货铺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雾气顺着门缝涌了进来,带着那股熟悉的腥甜味道。牛建国握紧猎刀,抬头望去,只见那个女人正站在门口,身上的月白色布衫在灯光下泛着冷光,眼神里带着几分惊讶,似乎没想到他还没睡。

“你到底是谁?”牛建国的声音有些沙哑,握着猎刀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不是害怕,而是愤怒,“那些怪事是不是你干的?你到底想干什么?”

女人没有回答,只是缓缓走进来,雾气在她身后慢慢散去。她走到柜台前,看着牛建国,眼神里的钩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像是委屈,又像是悲伤。“我没有害你。”她的声音依旧细软,却带着几分哽咽,“我只是……想跟你做个交易。”

“交易?什么交易?”牛建国警惕地看着她,“我跟你没什么好交易的,我不收狐皮,也不需要你送的那些东西,你赶紧走!”

“我不是来卖狐皮的。”女人摇了摇头,裙摆下,那毛茸茸的东西又闪了一下,这次牛建国看得很清楚,那是一条白色的尾巴,毛茸茸的,尖端带着一点淡淡的粉色,“我是青崖山里的狐仙,修行千年,本可成仙,却因一时执念,害了人,被天庭罚在这里,不得离开青崖山半步。”

牛建国愣住了,他没想到女人真的承认了自己是狐仙。他握紧猎刀,心里却有些犹豫,这女人虽然怪异,却从没真正伤害过他,反而送过他东西。

“你害了谁?”牛建国沉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