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余烬(2 / 2)

林砚秋的手不住地发抖,嵌板上的最后几行字,笔画扭曲,像是在极度的痛苦中刻下的。她忽然明白,墙角的焦痕,就是苏晚当年蜷缩的地方;窗台上的灰烬,是她未燃尽的执念;而那些奇怪的拖拽声,是她想把真相从火海里拖出来。

可陈景明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现在在哪里?

接下来的几天,林砚秋几乎翻遍了老城区的档案馆,终于找到了二十年前那场火灾的卷宗。卷宗里有一张苏晚的照片,照片上的女人眉眼温柔,手腕上戴着一串玉兰花手链。而在卷宗的附件里,有一张打火机的照片,上面赫然刻着一朵玉兰花——和苏晚手链上的花纹一模一样。

卷宗里还有一份证人证言,是当时住在隔壁的老太太提供的。老太太说,火灾前一晚,她听到隔壁有争吵声,男人的声音很凶,女人在哭,还提到了“玉兰花”“对不起”之类的话。

林砚秋忽然想起,她搬进公寓的那天,房东老太太看她的眼神很奇怪。房东的手腕上,似乎也戴着一串类似的手链。

她立刻下楼找到房东。房东老太太正在院子里浇花,看到林砚秋,眼神有些慌乱。林砚秋把打火机的照片递过去:“阿姨,您认识这个打火机吗?”

房东的手猛地一抖,水壶掉在地上,水洒了一地。“不……不认识。”她的声音发颤,下意识地捂住了手腕。

林砚秋盯着她的手腕:“您的手链,是玉兰花的。苏晚也有一串一模一样的。”

房东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半晌才说出一句话:“我是陈景明的妹妹,陈景秀。”

原来,当年陈景明和苏晚结婚后,一直和妹妹陈景秀住在一起。陈景秀从小就喜欢哥哥,看着哥哥对苏晚百般呵护,心里渐渐生出嫉妒。苏晚身体不好,陈景明四处求医,花光了家里的积蓄,这让陈景秀更加不满,她觉得苏晚拖累了哥哥。

后来,陈景明接了一个大单子,需要去外地出差半个月。临走前,他拜托妹妹好好照顾苏晚。可陈景秀却趁哥哥不在家,对苏晚恶语相向,还故意打碎了苏晚最喜欢的花瓶。苏晚本就身体虚弱,被她气得病情加重,卧床不起。

陈景明出差回来,看到苏晚奄奄一息的样子,心疼又自责。陈景秀却在一旁煽风点火,说苏晚是故意装病,想把哥哥拴在身边。陈景明被妹妹的话蒙蔽,又急又怒,和苏晚大吵了一架。争执中,陈景明失手推倒了苏晚,苏晚撞到了桌角,晕了过去。

陈景明吓坏了,他以为苏晚死了。陈景秀说:“哥,不如一把火烧了,就说是意外,没人会知道。”被恐惧冲昏头脑的陈景明,听从了妹妹的建议,倒了煤油,点燃了房子。可他没想到,苏晚在火海中醒了过来,却因为门窗被锁死,最终葬身火海。

火灾后,陈景明良心不安,远走他乡,从此杳无音信。陈景秀则变卖了家里的其他财产,买下了这栋烧过的房子,对外谎称是继承的遗产,一直以房东的身份生活着。她手腕上的玉兰花手链,是当年她偷偷从苏晚的遗物中拿走的,她一直戴着,像是一种病态的炫耀。

“我哥他……他不是故意的。”陈景秀捂着脸哭起来,“苏晚死了之后,我哥天天做噩梦,他说总能看到苏晚浑身是火地看着他。这些年,我也不好过,这房子里的焦糊味,从来就没散去过。”

林砚秋看着痛哭流涕的陈景秀,心里五味杂陈。她忽然听到客厅里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回头看去,墙角的焦痕正在慢慢变淡,那股萦绕不去的焦糊气,也渐渐消散了。窗台上,最后一片灰烬被风吹起,飘向窗外的雨幕,像是终于得到了解脱。

她知道,苏晚的执念终于放下了。火会记得一切,也会洗刷一切。那些被掩盖的真相,那些迟来的忏悔,终究还是被时光揭开了。

几天后,林砚秋搬走了。她把苏晚的木质嵌板交给了警方,陈景秀因涉嫌包庇罪被立案调查。警方通过技术手段,找到了远在边境的陈景明,他这些年一直在工地打零工,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被抓获时,他手里还攥着一块烧焦的木雕碎片——那是他当年送给苏晚的礼物。

林砚秋换了新的住处,梅雨季也终于过去。她再也没有遇到过怪事,只是偶尔在画火焰的时候,会想起那个浑身是火的女人,想起那句“火是冷的,心也是”。她知道,有些罪孽,即使被大火焚烧,也永远不会消失;有些伤痛,即使时隔多年,也依然会在某个雨夜,隐隐作痛。

而那栋老公寓,在陈景秀被带走后,就一直空着。有人说,偶尔还能看到顶楼的窗户上映出微弱的火光,像是有人在里面,静静地看着这座城市的日升月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