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走尸(1 / 2)

林野的车在盘山公路上抛锚时,暮色正像浸透了墨的棉絮,一点点裹紧整座青雾山。导航早在半小时前就失去信号,屏幕上跳动的“无服务”字样,和仪表盘里不断下降的油量指针一起,成了这深山里唯一的活物。

他推开车门,冷湿的风立刻灌进衣领,带着股腐烂树叶混着泥土的腥气。远处传来几声模糊的犬吠,却很快被更浓的雾气吞掉,只剩下轮胎碾过碎石的咯吱声在山谷里打转。作为市报的实习记者,林野这次是为了追踪“青雾山村民失踪案”来的——三个月里,山下青雾镇接连少了七个人,最后一个失踪者是镇卫生所的老医生,有人说看见他半夜背着药箱进了山,从此再没出来。

“有人吗?”林野朝着雾最浓的方向喊了一声,声音刚出口就被揉碎在风里。他低头看了眼手机,电量只剩17%,正犹豫着要不要弃车步行,眼角忽然瞥见雾气里晃过一点昏黄的光。

那是座嵌在山坳里的木屋,木墙被岁月浸成深褐色,窗棂上挂着的玉米串早被潮气霉成了灰黑色。林野攥紧口袋里的录音笔,一步步挪过去,刚要抬手敲门,门板却“吱呀”一声自己开了条缝。

“进来吧,外面冷。”屋里传来个沙哑的女声,像生锈的锯子在拉木头。

林野推开门,一股混杂着草药和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屋里没开灯,只有桌角一盏煤油灯亮着,昏黄的光线下,一个穿蓝布衫的老太太正坐在灶台前烧火,她的脸隐在阴影里,只有花白的头发在光里泛着微弱的亮。

“我车坏了,想借个电话。”林野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目光却忍不住扫过屋里——墙角堆着几个鼓鼓囊囊的麻袋,袋口露出半截沾着泥的裤腿,像是……人的。

老太太没回头,只是往灶膛里添了根柴,火星“噼啪”溅起来,映得她枯瘦的手背上青筋像蚯-蚓一样凸起:“山里没信号,要打电话,得去镇上。”

“青雾镇?”林野心里一动,“我就是去镇上的,听说那里……”

“别问。”老太太突然打断他,声音陡然尖细起来,“晚上别往镇东头去,也别碰镇里的人给的水。”

林野还想再问,屋外忽然传来一阵拖沓的脚步声,像是有人光着脚在泥地里走,一步一滑,带着黏腻的“咕叽”声。老太太的身子猛地僵住,伸手就去推林野:“快躲进里屋!别出声!”

里屋是个堆满杂物的小隔间,林野刚钻进去,就听见外屋的门被“哐当”撞开,接着是沉重的喘息声——不是人的呼吸,更像是破风箱在拉扯,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浑浊的“呼噜”声。他透过杂物的缝隙往外看,只见煤油灯的光里,一个浑身是泥的男人正站在屋中央,他的脸烂得看不出模样,左眼的位置只剩个黑洞,黑红色的血顺着下巴往下滴,浸透了胸前的衣服。

老太太哆哆嗦嗦地站起来,手里攥着个药瓶:“你……你又来拿药?”

男人没说话,只是伸着胳膊朝老太太扑过去,他的手指关节扭曲着,指甲缝里还嵌着暗红色的肉屑。老太太慌忙把药瓶扔过去,男人弯腰去捡的瞬间,林野看见他的脚踝处有个狰狞的伤口,白骨都露了出来,却没有一滴血流出来。

“快走……”老太太朝着男人喊,声音里满是恐惧。男人捡起药瓶,转身拖着脚往外走,走到门口时,他忽然转过头,腐烂的眼珠朝着里屋的方向“看”了一眼——林野的心脏瞬间停跳,他清楚地看见,男人的脖子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勒痕,那是上个月失踪的货车司机的特征!

等脚步声彻底消失,老太太才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林野从里屋走出来,录音笔在口袋里硌得他手心发疼:“他……他是失踪的司机?”

老太太抬起头,煤油灯的光终于照清了她的脸——她的右眼是瞎的,只剩下一个浑浊的窟窿,左眼却亮得吓人:“不是他,是‘走尸’。”

“走尸?”

“三个月前,山里下了场红雨,雨停了之后,镇里就开始有人变成那样。”老太太的声音发颤,“先是浑身发冷,然后皮肤开始烂,最后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只知道追着活人咬。卫生所的老陈头说,那是尸毒,他去山里找解药,结果……”

林野的后背爬满了寒意,他忽然想起出发前主编说的话:“青雾镇的案子不对劲,你去了别多管闲事。”当时他只当是主编怕担责任,现在才明白,那是警告。

“我得去镇上。”林野攥紧了拳头,“我要把这里的事报出去。”

老太太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她的手凉得像冰:“别去!镇里早就不是人的地方了!镇长把能跑的人都锁在镇西的仓库里,说是保护,其实是……”她的话没说完,屋外忽然传来一阵凄厉的尖叫,紧接着是玻璃破碎的声音。

老太太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他们来了!你快从后窗走,顺着山路往下跑,别回头!”

林野刚爬上后窗,就看见远处的雾气里涌来一群黑影,他们都和刚才的男人一样,浑身是泥,动作僵硬,嘴里发出“嗬嗬”的怪声。他顺着墙滑到地上,刚要往山下跑,却听见木屋里传来老太太的惨叫——那声音只持续了一秒,就被更嘈杂的“咕叽”声淹没了。

他不敢回头,只能拼命往前跑,山路湿滑,他摔了好几跤,膝盖和手掌都被碎石划破,却感觉不到疼。跑着跑着,前方忽然出现了一片灯光,青雾镇到了。

镇子静得可怕,家家户户的门都关着,只有镇口的路灯亮着,灯光昏黄,照得路面上的血迹格外刺眼。林野躲在一棵老槐树下,看见几个“走尸”正围着一辆翻倒的摩托车,他们低着头,像是在啃食什么,黑色的血顺着车座往下滴。

“小伙子,这边!”树后突然传来一个压低的声音,林野转头一看,是个穿警服的男人,他的胳膊上缠着绷带,脸上沾着血污,“我是镇派出所的老李,快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