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持续了数个小时。
当最后一头星际巨兽被顾知夏的剑河斩断核心，当最后一艘量产型“清道夫”战舰在时间的侵蚀下化为宇宙尘埃，战场上，出现了一片短暂的、令人窒息的寂静。
他们，竟然真的扛住了第一波攻势。
然而，没有欢呼。
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凝重。因为他们知道，这只是开胃菜。
巨眼依旧在注视着他们，那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刚刚那场足以毁灭数个星系的战争，只是一场无趣的戏剧。
“不错的表演。”
那冰冷的意念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加掩饰的嘲弄。
“那么，接下来，请欣赏我的‘王牌’。”
话音落下，巨眼的瞳孔深处，走出了一个身影。
一个穿着朴素白衣，黑发黑眸的青年。
林默的瞳孔，骤然收缩到了极致。
亚当！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第一百个……成千上万，无穷无尽的“亚当”，从那瞳孔深处，如同潮水般涌出。
他们每一个，都和第六层那个“最初的囚徒”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是，他们的眼神里，没有了那份万古的孤寂，只剩下纯粹的、为了“抹除”而存在的绝对虚无。
“亚当军团”一出现，整个战场都变了。
高阳指挥净化军团发射的实体炮弹，在飞向他们中途，就凭空消失了。仿佛从未发射过。
顾知夏斩出的剑河，在靠近他们阵列的瞬间，也无声无息地溃散。因为构成剑河的“锋锐”概念，被从根源上“不存在”了。
王虎的混沌铁拳挥出，那足以扭曲空间的力量，在触及其中一个亚当之前，就湮灭于无形。因为亚当军团的存在，直接否定了他“挥出拳头”这个“因”。
他们可以击败一个有“故事”、有弱点的亚当。但如何对抗一支没有灵魂、没有记忆、纯粹为了“抹除”而存在的军队？
战况急转直下。
新·自然选择号的法则护盾，在亚当军团面前，脆弱得如同一个肥皂泡。仅仅是一个照面，战舰外围由一到三层法则构筑的防御体系，就被成片成片地“抹除”，露出了战舰那冰冷的金属外壳。
比在第六层面对亚当本体时更深、更彻底的绝望，攫住了每一个人的心脏。
“这就是……我叛逃的原因。”蓝悦的声音在林默身边响起，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和痛苦，“我亲眼见过，上一个纪元，那个最接近‘神’的文明，他们最强大的战士，是如何被复制成这样无穷无尽的军团，然后被派去‘清洗’那些在‘播种者’眼中‘没有进化价值’的宇宙的。”
“我们，在祂眼中，也只是其中一个‘没有价值’的宇宙。”
“轰——！”
一队亚当突破了最后的防御，登上了新·自然选择号的外装甲。他们抬起手，准备从概念上，将这艘战舰彻底“删除”。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异变陡生！
在“亚当军团”的后方，那片被肃清的宇宙空间，突然被一股狂暴到极致的怨恨，硬生生撕裂了！
一道道扭曲的、破碎的、燃烧着灵魂之火的庞大身影，从裂缝中咆哮着冲了出来！
那是一支由无数残破神只组成的“怨灵军团”！
领头的，正是林默在第六层“解放”了其故事的那些旧神！有那头腐烂的巨兽，有那个掌控恐惧的阴影，还有那个手持骨镰的骸骨君王！
原来，林默在第六层广播的“真相故事”，不仅唤醒了他们的“自我”，更是在他们那早已被仇恨填满的灵魂深处，种下了一颗“反抗”的种子。当“神座之梯”化为战舰，脱离了原有的坐标时，那个囚禁了他们无数岁月的“监牢”，也随之破碎。
他们，自由了。
而此刻，这些重获自由的旧神们，将那积压了亿万年的、滔天的怨恨，全部倾泻向了“播种者”，以及祂的“完美复制品”——亚当军团！
“为了……自由！”
腐烂巨兽咆哮着，将自己残破的“酸液”法则引爆，与数十个亚当同归于尽。它的攻击在靠近亚当时同样会被抹除，但它引爆的是自己“存在”本身，用自我毁灭的“果”，强行对冲了亚当抹除“因”的能力。
阴影之神化作一片覆盖整个战场的恐惧迷雾，它无法伤害亚当，却能用自己最后的力量，去干扰他们的行动逻辑，哪怕只能争取零点一秒。
一场疯魔的、毫无保留的、同归于尽般的惨烈撕杀，在亚当军团的后方爆发。旧神们用自己残破的法则，用自己被囚禁了无数岁月的滔天怨恨，为新·自然选择号，构筑起了一道由“神之残骸”组成的、悲壮的防线。
就在林默被这突如其来的“援军”所震撼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舰桥的主屏幕上。
是“最初的囚徒”亚当的残魂。
他借助旧神们那庞大的“记忆”洪流，短暂地重现了。他的身影虚幻，仿佛随时都会消散。
“我们……只能为你争取一点时间。”他的声音，带着解脱，也带着最后一丝期许，“‘播-播种者’的本体不灭，复制体就无穷无尽。祂的弱点……不在‘外部’，而在‘内部’。”
他抬起虚幻的手，指向那只横亘宇宙的巨眼。
“去吧，去祂的‘眼’里，找到那个……最初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