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声说:若有人能改我的方子......那孩子,就有救了。
苏晚照突然笑了。
她的十指最后一丝血肉剥落,露出森森白骨,可眼里的光比任何时候都盛,像熔金灌入瞳孔。
我不仅改了方子......我还把药引换了。
她竟以脊骨为笔,逆着灵光燃刻的方向,将三年寿命注入棺中数据流——脊椎每一节都在发出细微的“滋”声,像是血肉被灼烧,又像符文在重生。
沈砚能感觉到她的心跳在漏拍,一下,两下,像要把最后几拍都敲进时光里,机械臂的传感器不断传来“生命体征衰减”的警报,却被他强行屏蔽。
空中虚影开始扭曲——不再是冰冷的机械剥离,而是母体导体缓缓分裂,化作两条银链,一条缠上沈砚的手腕,冰凉如溪水滑过皮肤;一条悬在半空,指向未知的远方,发出低微的嗡鸣。
我们守的......是过去!枯藏仰天长啸,颅顶风铃寸寸崩裂,碎骨簌簌落在他脚边,像一场骨雨。
可她......在写新的医典!
医棺轰然开启。
没有尸骨,只有一枚晶莹骨符悬浮在棺心,上面的纹路像活了似的游走,逆死方三个古字泛着暖光,触手生温,像是有脉搏在跳动。
沈砚伸手要接,苏晚照却抢先一步握住。
她的手冷得像冰,却把骨符按回棺心:这方子不能带走。
它得留在这里,让下一个无名技师也能改。
她转身望向枯藏,嘴角还沾着血:你们说死者智慧高于活人?
可若没人敢改前人方子,医学就死了。
话音未落,她脚下一软。
沈砚眼疾手快将她抱起,能感觉到她的重量轻得像片叶子,骨头硌着他的臂弯,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他低头吻她冰凉的额头,机械臂不自觉地收紧:晚照,晚照......
砚哥。她勉强扯出个笑,指尖轻轻碰了碰他心口的银链,金属的凉意与她指尖的冷相融,你看,春天来了。
万葬原的风真的暖了。
远处,第一根生苔的白骨旁,嫩芽正顶开碎骨,绿得晃眼,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像是生命在破壳。
系统残音在她意识里低响:骨语已启,命途可刻——第7号代行者,数据回传率37%。
骨娘站了起来。
她的碎骨开始重组,这次不是按旧规拼接,而是顺着嫩芽的方向,歪歪扭扭地往苏晚照这边靠,每一块骨片拼合时都发出“咔嗒”轻响,像是在学习行走。
哑樵蹲在嫩芽旁,用指骨在土里画着什么——是他妹妹的方子,指尖划过泥土,留下浅痕,带着执念的温度。
老灯奴的瞳孔终于不再翻涌,他望着嫩芽,无意识地重复:她改了......她改了......
枯藏弯腰捡起自己的骨杖。
他摸了摸崩裂的风铃,又抬头望向苏晚照。
风掀起他的破袍,露出里面层层叠叠的骨片——都是历代拾骨人刻下的医案。
他突然笑了,笑得肋骨都在抖:活医......活医啊。
沈砚抱着苏晚照往万葬原外走。
她的头靠在他颈窝,能听见他机械心脏的跳动声,一下,两下,和着嫩芽生长的声音,像是大地在呼吸。
她知道自己的骨头还在崩解,可那又怎样?
至少现在,沈砚的机械神经是温的,万葬原的风是温的,连空气里的血锈味都淡了,混着青草香,清新得像初春的露水。
砚哥,她轻声说,等我好了,我们回医馆。
我要把万葬原的医案都抄下来,写进新的《活医经》里。
沈砚的机械手指轻轻抚过她的发顶,金属指腹带着微温,我给你研墨。
还要教哑樵认药草,教骨娘写新方子。她的声音越来越轻,还有枯藏......他该学活人的医道了。
都依你。沈砚的喉结动了动,等春天过去,夏天来的时候,我们在医馆门口种满花。
苏晚照闭了闭眼。
她能听见系统的提示音在远处响,能听见嫩芽抽枝的脆响,能听见沈砚的心跳声——像面鼓,敲着的节拍。
而更远处,万葬原的尽头,第一缕晨光正漫过地平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