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海中这回反应更快了,赶紧伸手拦住:“哎哎哎!坐下坐下!老哥老嫂子,你们这是折我的寿啊!”他语气真诚,带着不容置疑的劲儿,“你们这么说可就错了!大错特错!”
他声音洪亮起来,带着一种格外的郑重:“要我说,马奎这孩子能考出来,头一份功劳,就是你们当爹妈的!”
他看着两位饱经风霜的老人,眼神里是深深的敬佩和肯定:
“你们二老不容易啊!七个孩子!在厂里干最累的活儿,拿那份死工资,一分钱恨不得掰成八瓣儿花!可你们愣是咬牙扛住了!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从牙缝儿里省出钱粮支持孩子念书!你们没嫌弃读书没用,没早早让孩子去顶班干活挣钱贴补家用,这份眼光,这份狠劲儿,这份当爹妈的担当,才是最了不起的!这才是孩子成才的根本!”
他环视了一下众人,最后目光又落回马家父母身上,语气笃定:“我老刘不过是看准了马奎是块好料子,又知道你们俩老的是明白人、硬骨头,才敢搭把手,添把柴!这就像烧火做饭,锅灶是你们搭的,米是你们淘的,我这顶多算是添了瓢水,让火烧旺点!要是你们当爹妈的心里头不认读书这条道,早早让孩子下地干活去了,我添再多水,也蒸不熟这碗饭!所以啊,这份功劳簿上,头名得记你们二位!马奎能有今天,是你们家风正,家教好,孩子自己争气,再加上……嘿嘿,我这点微末的帮衬,算是赶上了,锦上添花罢了!” 二大爷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掷地有声,把功劳实实在在地归给了马奎的父母和孩子自身。
马家老两口被说得又是惭愧又是感动,嘴唇哆嗦着,泪水在浑浊的眼眶里打转,那句“多亏了刘师傅”终究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但脸上那种被理解和肯定的暖意,却更浓了。
就在这充满温情与相互理解的氛围中,刘海中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敞开的屋门,正好瞧见了站在后院月亮门边上静静看着这边的李成钢。
“哎呦!这不是成钢吗?快请进快请进!” 刘海中的大嗓门立刻热情地招呼起来,脸上刚才那郑重又感动的神情瞬间切换成了热络和一种与有荣焉的喜悦。他几步就走到门口,伸手招呼李成钢,“来来来,成钢,你来得正好!今儿可是我徒弟家天大的喜事!你快进来沾沾喜气儿!”
李成钢被点到名,也不好再旁观,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迈步走了进来:“二大爷,您家里这么热闹喜庆,我在前院都听见了,就忍不住想看看。”
“哈哈,该看!该看!大喜事啊!”刘海中一把拉住李成钢的胳膊,把他往屋里让,同时转头对马辉一家,特别是对马奎,用一种带着自豪和郑重介绍的口吻说:“来来来,给你们介绍介绍!这位是咱们院里的李成钢,李主任!在咱区公安分局工作,那可是政治处的大领导,正经八百的正科级干部!年轻有为,学问大着呢!”
马辉一家一听是位“正经八百的正科级干部”,还是公安局的,眼神里立刻多了几分敬畏和局促。马辉赶紧站起来,恭敬地叫了声:“李公安好!”马奎的父母也连忙跟着站起来,显得有些手足无措。马奎则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推了推眼镜,带着学生特有的认真和一丝紧张望向李成钢。
“二大爷,您太客气了。”李成钢连忙笑着摆摆手,语气温和谦逊,先是对马辉点头致意,“您是马辉同志吧?二大爷的高徒,闻名不如见面。”又转向马家父母,态度十分亲切,“大爷大妈,你们好,快请坐,别站着。”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拿着录取通知书、显得有些紧张却又难掩兴奋的马奎身上,脸上的笑容更加真诚温暖。
“这位就是今天的主角,马奎同学了吧?”李成钢看着马奎手中的通知书,眼中流露出赞赏和鼓励,“恭喜你!考上四九城钢铁学院,本科!这可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了不起的成就!”
他向前微微倾身,语气真诚而有力,带着一种领导干部和穿越者的感慨:
“小伙子,好样的!这才是真正的‘寒门出贵子’!你父母不易,你哥哥不易,你自己更不易!凭着真本事,硬是考上了这么好的大学,学这么重要的专业!这才是年轻人该有的志气!国家建设需要知识,需要人才,更需要像你这样从基层走出来、懂得珍惜、肯吃苦钻研的青年!”
李成钢的话,既是对马奎考上大学的恭喜和肯定,更是对他们一家这种不畏艰难、重视教育、自强不息精神的褒扬。这番话出自一位“正科级干部”之口,在马辉一家人听来,分量格外重,意义也格外不同。马奎的父母激动得只知道点头,眼圈又红了。马奎也感到一种被国家干部认可的荣誉感,之前的拘谨消散了不少,激动地回应:“谢谢李公安!我一定好好学!”
“对!好好学!学成真本事报效国家!”李成钢笑着拍了拍马奎的肩膀,然后又对刘海中笑道:“二大爷,您这也算是‘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啊!徒弟出息,徒弟家的孩子更是前途无量!您这添柴烧火,烧出了个大学生,烧出了份大希望!这屋子里的喜气,我今儿可是沾足了!”
刘海中一听李成钢这既抬举了马奎又肯定了自己、还用了句文绉绉词儿的话,更是乐得合不拢嘴,连连招呼二大妈:“还不给成钢倒杯茶!用那好茶叶!”
李成钢端着茶杯,以穿越者的视角默默思忖:“这二大爷,脾气是火爆了点,有时候爱摆谱、计较个面子,院里不少人觉得他烦。可他为人正直,善良在对待真心跟着他学艺的徒弟、在帮扶真正有困难又有志气的后辈这方面,他竟是如此重情重义,肯默默付出,眼光也长远。怪不得……后来政策风向一转,市场经济刚露头,他就能靠着早年间在厂里积累的扎实人脉、过硬的技术口碑和这份重信守诺的性情,把钢材相关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成了院里先富起来的那批人。原来这‘冷炕’,他很多年前就开始不声不响地添柴烧火了。而且烧的是真心实意的炭火,不是虚情假意的烟煤。这份雪中送炭、不计回报的恩情,可比任何精明算计的锦上添花都厚重得多,也牢靠得多啊。”
他的目光又落到那个激动不已、戴着眼镜、刚刚接过人生最重要一份通知书的年轻大学生马奎身上,心中继续暗道:“四九城钢铁学院……七八十年代的本科大学生,那是真正的天之骄子,是国家全力培养的栋梁之材。学的是冶金、轧钢这些实实在在的工科,又完全对口他父兄所在的行业。这孩子只要沿着这条路踏实走下去,毕业进了大型钢铁企业或相关设计院所,前途不可限量。二大爷这无意中结下的一份深厚善缘,种下的一颗良种,未来恐怕会带来远超他此刻想象的、枝繁叶茂的回报。这大概就是老人常说的‘但行好事,莫问前程’,或者更贴切些,是‘情义无价,因果不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