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晨露里的新苗(2 / 2)

他忽然觉得,这签到簿上的字和画,就像地里的种子,写下去的时候平平无奇,等晨露浇过、阳光晒过,说不定哪天就冒出个惊喜来。就像此刻,风信草的芽尖转着圈,星砂籽的土在鼓,朝日银的红痕在亮,一切都在悄悄生长,带着三地的劲儿,往暖处去。

风信草的芽尖转得更欢了,像一群踮着脚跳舞的小人。虎娃蹲在篱笆边数,数到第二十七颗时,忽然发现有株风信草的银星点比别的更亮,凑近了看,星点里竟裹着丝极细的红——像从“朝日银”的红痕上偷来的颜色。

“悦姐!这颗带红!”他捏着那株风信草的茎,指尖都在抖。林悦正蹲在星砂籽旁观察土面的鼓包,听见喊声直起身,手里还捏着片刚摘的晨露叶,叶尖的水珠坠着,映出个小小的彩虹。

她走过来,用指甲盖轻轻刮了刮风信草的银星点,红丝非但没掉,反而顺着星点的纹路漫开半分。“是‘红缠星’。”她眼里的光比叶尖的彩虹还亮,“沈青信里提过,伴生种要是投缘,会互相‘借色’,没想到这么快就显了。”

虎娃赶紧把签到簿拽过来,纸页被风掀得“哗啦”响。他翻到“星砂籽”那页,在风信草的图案旁画了个带红丝的星星,旁边歪歪扭扭写:“风信草,红缠星,偷色朝日银。”写完自己先乐了,觉得这“偷”字用得比林悦的“借”字有意思。

正笑着,张爷爷背着半篓沙枣回来了,沙枣的甜香混着晨露的湿意漫过来。“镇上的药铺掌柜说,”老人往星砂籽的土包上瞅,“南坡的胭脂花到了盛花期,托人送了筐花瓣来,说是能跟咱的韧芽叶一起熬膏,治冻疮最好。”

林悦接过装花瓣的竹筐,胭脂色的花瓣上还沾着南坡的红泥,倒在陶盆里时,像堆翻涌的晚霞。她抓起把花瓣,往“朝日银”的红痕旁撒了点,花瓣立刻吸了晨露,红得更透,竟和红痕融成一片,分不清哪是花瓣哪是草痕。

“这哪是熬膏啊,是给花草当媒人呢。”张爷爷蹲在旁边抽旱烟,烟袋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你看这红配红,比新媳妇的盖头还艳。”

虎娃忽然想起什么,跑回屋翻出个小陶罐,里面是西域商队留下的星砂粉——胡商说拌在土里能让银星更亮。他抓了把粉,往“红缠星”的根旁撒,粉粒遇晨露化成银亮的水,顺着根须往土里钻,竟在地面上画出道银线,直直通向星砂籽的土包。

“通了!通了!”虎娃拍着大腿喊。那道银线像条小蛇,钻到星砂籽的土包下就没了影,紧接着,土包猛地鼓了鼓,裂开道细缝,缝里透出点紫黑——是星砂籽要破土了!

林悦赶紧翻开签到簿,笔尖沾着的晨露滴在纸上,晕出个小小的圈。她写道:“巳时,星砂籽破土,缝透紫黑。风信草‘红缠星’引西域星砂粉成线,连于星砂籽,似牵丝。”写完把笔塞给虎娃,“快画那道银线,跟小蛇似的,多有意思。”

虎娃手忙脚乱地画,银线画得曲曲弯弯,倒真像条在土里钻的小蛇。画到星砂籽的土缝时,笔尖一顿,忽然想起胡商说的“星砂花开带紫晕”,又在缝里添了点紫黑的墨,像藏着个待放的花苞。

日头爬到头顶时,星砂籽的芽终于钻出来了。紫黑的芽尖顶着层薄壳,壳上的银星比在籽上时亮了十倍,最奇的是芽尖的顶头,竟带着个胭脂色的小尖——是风信草的红缠星和朝日银的红痕一起“送”的礼。

“这是‘紫顶红’啊!”林悦惊得后退半步,碰倒了装胭脂花瓣的陶盆,花瓣撒了一地,落在星砂芽周围,像给它铺了层红毯。“李大夫的日志里就提过一句,说是三地伴生种的极品,没想到真让咱们撞上了!”

虎娃看得眼睛都直了,忽然觉得鼻子有点酸。从最初的银边初绽,到后来的红痕偷色,再到现在的紫顶红出世,这药圃里的草,竟比戏文里的故事还热闹。他抓起签到簿,手指在纸页上摩挲着那些字和画,忽然明白林悦为啥总说“草木有灵”——它们记着南坡的胭脂香,西域的星砂亮,北地的晨露凉,记着所有人的盼头,才长出这么多奇奇怪怪的好模样。

张奶奶端着午饭过来时,正看见虎娃对着星砂芽抹眼泪。“傻小子,”她把装着沙枣饭的粗瓷碗往他手里塞,“草长得好该笑啊,哭啥?”

虎娃把碗往地上一放,抓起签到簿就跑,说要去驿站找邮差,把“紫顶红”的模样画给沈青看,让她在西域的花架上也种种试试。林悦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满地胭脂花瓣里的紫顶红,忽然觉得这北地的日头,比往些年更暖了些。

风信草的红缠星还在转,朝日银的红痕浸了花瓣汁,星砂芽的紫顶沾着晨露,三样草围着那道银线,像三个手拉手的娃。林悦蹲下身,把签到簿放在它们中间,纸页上的字和画在阳光下泛着光,竟和草叶的银星红痕融成一片,分不清哪是纸里的故事,哪是土里的生机。

她忽然想在签到簿的最后添句话,笔尖悬了半天,却只画了个大大的圈——把南坡的胭脂、西域的星砂、北地的晨露,还有虎娃的笑、张爷爷的烟袋、沈青的信,都圈在里面。

风穿过药圃,带着胭脂香、星砂亮、晨露凉,吹得签到簿的纸页轻轻响,像在说:这圈里的故事,才刚开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