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雨前的准备(2 / 2)

“王阿婆说,把这个混在腐叶土里,能防虫子咬根。”她把布包递过去,“刚才忘了给你。”

沈青接过布包,打开闻了闻,眼里漾开点笑意:“亏你想得周到。”他把布包放在木牌旁,忽然想起什么,从工具棚角落拖出个旧木箱,“这里还有样东西。”

箱子打开,里面铺着层油纸,放着几包用油纸封好的种子,标签上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却能认出“防风”“紫苏”的字样。“这是前几年整理李大夫旧物时找出来的,想着说不定能用得上。”沈青拿起包紫苏种子,“紫苏能驱虫,等紫霞苏长起来,在埂边种一圈正好。”

林悦摸着那些沉甸甸的种子包,忽然觉得心里踏实得很。就像这工具棚外的雨,看着急,落到土里却能润出千万生机;这些看似零散的准备,攒在一起,竟也成了能托住希望的底气。

后半夜,雨势渐渐小了,变成细密的雨丝,飘在棚外的黑暗里,闻着有股泥土腥气。沈青把木牌靠在火堆边烘干,林悦则借着余光,翻看李大夫留下的《农桑要术》。书页边缘都磨卷了,上面用红笔圈着句:“雨霁土酥,宜趁墒播种,覆土三分,压以轻石,则芽坚。”

“‘压以轻石’?”林悦指着那句问,“是怕雨水把种子冲起来吗?”

“该是这样。”沈青点头,目光落在棚外的石堆上,“明天找几块平整的河卵石,种完就压在上面,正好。”

说着,他起身走到棚门口,撩开油布往外看。雨丝落在他肩头,晕开片深色。远处的药圃在夜色里显出片朦胧的轮廓,像块被浸润透的墨玉,只等着晨光一照,就能透出勃勃生机。

“你看那边。”沈青回头朝林悦招手。

林悦走过去,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只见雨雾里,白天移栽的曼陀罗在荒坡上立着,叶片上滚满了雨珠,倒像是洗去了毒性,显出种干净的模样。而药圃那边,新拢的畦埂在雨里微微隆起,像排等待着新生命的臂弯。

“明天一早就得去叫王阿婆。”林悦轻声说,“她种了一辈子地,看土的干湿最准。”

沈青“嗯”了一声,目光落回棚里熟睡的虎娃身上,又转回来看着她,眼里的光比火堆还暖:“等紫霞苏收了,就用新籽榨些油,给虎娃做他爱吃的油糕。”

林悦忍不住笑了,眼角的细纹里盛着星光:“还得给王阿婆留两罐,她总说李大夫当年榨的紫霞苏油,抹在手上能治裂口。”

火堆渐渐弱下去,只剩堆暗红的炭火,却足够暖着这方小棚。外面的雨彻底停了,偶尔有水滴从棚顶落下,砸在空盆里,“叮咚”一声,像在报晓。

林悦把签到簿摊在膝头,借着炭火的余光补写道:“丑时雨歇,备梨木牌、旧种、蔷薇香包。王阿婆辰时到,携河卵石五枚,依古法播种。”

写完,她合上簿子,见沈青已经把木牌上的字用松烟墨描了遍,黑亮的字迹在晨光将起的微明里,透着股稳稳的劲。

虎娃翻了个身,嘴里嘟囔着“种子发芽”,小手在草堆里抓了抓,像是在梦里撒种。林悦和沈青对视一眼,都忍俊不禁。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王阿婆挎着个竹篮来了,篮子里装着把浸过桐油的木耙,还有个装着草木灰的布口袋。“我家那口子说,这灰是去年烧的豆秸灰,拌在土里壮苗。”她把篮子往地上一放,搓了搓手,“雨停得正好,这土捏起来成团,掉地上能散,正是下种的好时候!”

虎娃被说话声吵醒,揉着眼睛坐起来,看见王阿婆,立刻蹦起来:“阿婆!我帮你拿木牌!”

沈青已经推着独轮车去河边捡卵石,林悦则和王阿婆一起把腐叶土倒在木盆里,打开那包腌好的野蔷薇花瓣,细细拌了进去。花瓣的香混着泥土的腥,竟生出种让人安心的气息。

晨光漫过篱笆时,紫霞苏的种子已经播进了湿润的土里,上面压着圆润的河卵石,像给新生命盖了层暖被。“紫霞苏圃”的木牌立在圃边,梨木的浅黄在晨光里泛着柔和的光。

虎娃蹲在埂边,用树枝画着圈:“什么时候能长出来呀?”

王阿婆摘了片带露的叶子,擦了擦他的小脸:“等你数够一百个日头,就能看见绿芽冒出来啦。”

林悦望着那片新翻的土地,忽然想起李大夫账本最后一页的话:“草木有灵,你待它诚,它便报你以实。”此刻风过圃边,带着雨后的清润,像是在应和这句话。

这哪里是在种药草,分明是在种日子——一分耕耘,一分收获,踏实得让人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