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馆长道了一声“下官告辞”便跑向后院,脸色惨白。
太子周靖端坐在崇文馆大堂的主座上,萧政站在一旁,脸上带笑,低声问道:“太子殿下,今日来崇文馆有何事?听闻政事堂中书令兼任殿下的太傅,有杜太傅辅佐殿下,可是喜事一件。”
太子周靖轻笑一声,冷哼道,“杜太傅冷峻苛刻,颇有当年萧裕公之风范,本宫太苦,还要安抚京城一众皇商,刑部办案太过激,害得本宫要替刑部擦屁股。”
萧政长出一口气,竭力使自己内心平静,倾听着太子的倾诉。
“表兄,你对京中一众皇商怎么看?”这是一个致命的问题,更是一个不好回答的问题。
萧政转念一想,随即拱手回答,“太子殿下,依下官愚见,对皇商既要重视又不能轻视,圣人赐下皇商身份是为表彰他们为国家和百姓曾做出的义举善举,自古商人地位低贱,空有万贯家资,社会地位低下,有一个皇商身份便对朝堂感激涕零。唯如此方能抚慰这些义商,又不能太过放纵他们。这些人当中不乏违法闹事者,对待违法闹事者可从严处置。太子贵为一国储君,对皇商用恩威并施的手段可行!当年大荣高祖皇帝起兵之时便用恩威并施的手段收服河东一众商贾。”
太子周靖频频点头,继续追问,“皇商施言成,该如何妥善处置?”
萧政叹息一声,“太子殿下,施言成被搅进人命案,可将其幽禁于宅院,一直到案子查清,施宅之家仆与人命案有关联之人可审讯,余下之人皆释放。办案讲究人证物证,人犯的口供,缺一不可。妄下论断会判错案子,致冤案多发。此乃臣之愚见。”
太子周靖想起秦久阳,呵呵一笑,站起身,轻拍他的肩膀,“表兄,你不愧是秦久阳的高徒,才华见识果然不一般,本宫有所得。不如今日随本宫一起去刑部见见施言成!”
萧政忍不住皱眉,大胆地推测,“太子殿下,臣大胆预测一下,此时刺客施言成已回到施宅,此时太子殿下不易前往施宅,派一刑部主事去传达即可。太子殿下需安抚余下之皇商,找出这些皇商之中有威望之人登门拜访即可,臣可断言施言成虽为皇商,绝不是皇商中有威望之人,此事可问询杜太傅。”
太子周靖冷笑三声,点着头,“表兄,你在教本宫做事吗?”
“臣只是谏言,太子殿下身份尊贵,在案子查清之前不可去见施言成,否则会愈加纵容不法皇商的嚣张气焰,到时局面更难以控制。”这是萧政的担忧。
“杜太傅亦曾说过此话,本宫只是亲自去登门训斥施言成一番,令其好生在家反省。”太子周靖如实地说出心里话。
萧政高声讲,“时机未到,此时登门见施言成,只会令其更加猖狂,不知收敛。待案子水落石出,太子登门安抚可安抚施言成,亦能震慑不法皇商。”
周靖一脸不悦,又挑不出毛病,松开萧政的手臂,“回东宫!”
望着周靖生气离开崇文馆的身影,萧政扭头瞧见站在身后的白馆长,双手一摊,“白馆长,太子殿下年轻气盛,若执意按其意行事,反而会适得其反。望杜太傅能规劝太子一二!”
白馆长面色凝重,长出一口气,“本官一直在旁听着,太子殿下刚接重任,不知这世道人心,怕是要吃大亏!”瞅了一眼萧政,“直言是好事,谏言也可以说得好听些!”
萧政点点头,道出其中原因,“太子殿下是臣之表弟,有些话还是要说。若有一日太子吃了亏,定会记恨小生。先把话讲明,再规劝,望太子能知人善任,从谏如流。”
“你长大了!”白馆长笑着拍手,迈着大步走开。
听到这句话,萧政脸上有了喜色,开始为太子担忧,“圣人虽为太子配有良师,安抚施言成是很小的考验,若不能妥善处置,亦会有大麻烦。太子不去安抚皇商,反而要去斥责施言成,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一国太子应胸怀天下,装着百姓民生,而不是将喜怒哀乐写在脸上。如此沉不住气的太子,犯错是早晚之事。”
萧政的担忧不无道理。
待萧政从崇文馆走出来,坐上刘明驾驶的马车,缓缓地闭眼,想要歇息片刻,听到马车外面的叫喊声,撩开马车两侧帐幔,瞧见一个熟悉之人,轻拍额头,“刑部主事晋衡站在皇宫大门口!”
“萧世子,萧大人,萧学士,下官在中书省和门下省一直在找您。您这是要去何处?”
这是刑部主事晋衡的声音。
萧政冲着晋衡招手,脸上勉强挤出几分微笑,“晋主事,昨日和陆家娘子约好今日去陆府登门拜访。当时和陆府结亲之时并未正式拜访,今日去补上。”
晋衡叹息一声,无奈地点头,“萧世子,下官有要事请教,不知何时方便?”
“晋主事,今夜你可登门!”
萧政留下一句话,冲着护卫刘明招手,“去宣阳坊陆府!”
晋衡望着萧政的马车渐渐离开,暗自生气,“刑部从尚书到侍郎,全将压力给到本主事身上,又不能逃避此责任,还是今夜再登门。这京城的水太深,本主事该如何行事?权贵不敢惹,皇商亦动不得,就连一个落魄的顺国公世子都要去巴结。这世道太过不公!老天不公!”
这便是晋衡的心思,一直想要攀高枝,却猜不透权贵的意思,只能摸着石头过河。
此时萧政的马车从皇宫直达宣阳坊南门,萧政撩开马车帐幔,望着宣阳坊稀稀落落的行人,长叹一声,“晋衡到底想要作何?不去好好查案,偏要去权贵圈中钻。昔日在颍州一直想要结交端阳公主,没想到端阳公主失势,现在入京还想着此事,太过烦人。这京中权贵不好结交,若无银钱开路,一切皆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