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间突然跑来公司,不像你的风格。遇到麻烦了?”
美纪惠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积蓄勇气。
她回想起偶然在父亲的书房里看到过一份被小心收起的合作意向书,封面上印着一个她有些印象的机构徽标——【拉塔托斯克】。
她依稀记得父亲曾提过,这是一个同样具备显现装置研发能力,但行事极其低调的神秘组织。他们的技术实力据说足以与dE抗衡,却因dE的商业打压和政治排挤,始终未能真正进入主流市场,知晓其存在的人寥寥无几。
而现在,dE的魔爪显然不仅仅伸向了ASt和精灵,他们的大手手,很可能下一步就要染指像冈峰重工这样拥有雄厚制造能力和资源的巨型企业。
如果父亲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迫与dE加深合作,甚至被其控制,那后果不堪设想。
而且她相信父亲是不会做出伤害民众这类事情的......
“父亲,”美纪惠抬起头,坚定地迎上虎太郎审视的目光,“我刚刚得知一个消息,关于dE公司的。”
她开始尽可能简洁地将从燎子队长那里听来的会议内容复述出来。
天央祭期间的捕捉计划、终极兵器【阿修特罗夫特】的投入、指挥权的移交,以及那份计划中诡异出现的平民少年档案......
随着她的叙述,办公室内的空气仿佛变得越来越沉重。虎太郎始终面无表情地听着,只有偶尔微微眯起的眼睛和搭在扶手上、不经意间敲击着的手指。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美纪惠。指控dE这样的巨头,需要确凿的证据。”
“我没有确凿的证据,父亲。但我相信燎子队长,我也亲眼见过dE的行事风格。他们为了目的不择手段,游乐园的事件很可能就是他们所为!他们现在计划在天央祭期间动用那种危险的兵器,根本不在乎普通人的安危!”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灼地看着父亲。
“父亲,我知道您和【拉塔托斯克】有所接触。现在或许......是时候重新评估合作对象了。我们不能等到dE把刀架在脖子上再思考对策。”
办公室里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虎太郎的目光从女儿脸上移开,望向窗外璀璨的城市灯火,眼神深邃。
美纪惠紧张地等待着,她能听到自己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
许久,虎太郎才缓缓转回椅子,重新看向美纪惠。他的表情依旧严肃,但那双眼睛里似乎多了一些别的东西。
“我知道了。”他最终只是淡淡地说出了这三个字,没有做出任何表态。
“这件事,我会处理。你先回去休息吧。今天的事情,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他挥了挥手,示意谈话结束。
美纪惠看着父亲,明白这已经是她能从父亲这里得到的最明确的回应了。
她点了点头,恭敬地行了一礼。
“是,父亲。那我先告退了。”
转身离开董事长办公室,厚重的木门在她身后缓缓闭合,美纪惠不知道父亲最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接下来,她能做的,就是相信父亲作为企业家的判断。
美纪惠回头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门,心中默默祈祷父亲能做出最明智的决定。
在美纪惠离开后,冈峰虎太郎缓缓从椅子上站起身,步伐沉稳地踱步至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都市的霓虹已然点亮,璀璨的灯火如同铺洒在大地上的繁星,勾勒出这座城市的繁华轮廓。
冈峰重工大厦矗立在这片光海之中,俯瞰着一切。但是虎太郎刚毅的脸上却不见丝毫俯瞰自己商业帝国时的意气风发,反而笼罩着一层罕见的凝重。
女儿带来的消息像一块冰冷的巨石投入他心中,虽然dE做过的一些事情他多多少少都有过了解,但dE的野心、还有【阿修特罗夫特】......
他静静地伫立了几分钟,在办公室内光线无法完全触及的角落,那片原本只摆放着一件古老瓷器的阴影,忽然泛起了诡异的涟漪。
阴影无声地扭曲、拉伸,最终凝聚成一个人形。
一位少女从中优雅地迈步而出。她穿着一身精致的哥特式洛丽塔裙装,黑发被精心扎成一长一短的双马尾,垂落在肩头。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双眼——左眼是如同鲜血般猩红的瞳孔,而右眼则是一只金色的、刻印着精密数字的时钟,正随着秒针的走动,发出几乎微不可闻的“滴答”声。
时崎狂三。代号【梦魇】,精灵中亦被称为“最恶”的存在,在传闻中更是有着“魔术师杀手”称号的危险人物。
她脸上挂着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既天真又妖异。
狂三悄然现身于此,本身就代表了许多未言明的信息——那份关于【拉塔托斯克】的合作意向书,正是经由她的手。
此刻她选择现身,显然是已经“听”完了方才父女间的对话,并确信眼前的商业巨擘,在dE的巨大威胁下,已经走到了做出抉择的十字路口。
虎太郎对于狂三的突然出现并未表现出丝毫惊讶,甚至连眉头都未曾动一下。
他依旧背对着办公室大部分空间,目光仍投向窗外的夜景,只是微微侧过头,用眼角的余光扫过那道哥特萝莉的身影。
“看来,你对我女儿带来的消息并不意外。”
虎太郎的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情绪波动,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狂三用蕾丝手套包裹着的指尖轻轻点着唇角,发出银铃般的轻笑。
“呵呵~毕竟闹出那么大动静,想不知道也很难呢。dE的先生们,总是学不会‘低调’二字怎么写呢。”
虎太郎终于完全转过身,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狂三身上。
“【拉塔托斯克】......你们能提供什么?又想要什么?”
商人的本性让他直奔主题,开始衡量筹码。与精灵合作,与一个神秘组织结盟,这无疑是步险棋,他需要评估其中的价值与风险。
狂三却故作遗憾地摇了摇手指。
“虎太郎先生真是心急呢~不过,关于筹码的问题,小女子我可没有权力决定哦。我嘛......充其量只是个在外辛苦奔波、为老板招揽生意的‘打工仔’罢了。”
但是,话音未落,狂三的身影无声息地向前滑动了些许。她不知从何处——或许是裙摆的褶皱里,取出了两份薄薄的文件袋,轻巧地放在了虎太郎那价值不菲的红木办公桌上。
“虽然不能谈条件,”她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许,多了一丝难得的正色,“但是,展现一下我方诚意还是可以的哦。”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点了点其中一份文件。
“这一份,是我和某位‘不能透露姓名的好心女士’(崇宫凛)这些年偶然捡到的一些小礼物。里面是关于dE公司某些不太符合商业规范、甚至......嗯,不太合法的操作记录。从非法的精灵实验、到针对竞争对手的恶性破坏事件,比如不久前某游乐园的意外......证据链或许不算完美无缺,但足以让dE的公关部门头疼好一阵子了哦。”
接着,她的指尖移向另一份文件。
“而这一份嘛,则是一些关于【拉塔托斯克】在显现装置领域,‘微不足道’的科研进展简报。虽然比不上dE那么财大气粗、市场铺得那么开,但在某些特定领域,我们认为还是颇有独到之处的呢~”
最后,狂三微微前倾身体,那只金色的时钟之眼直视着虎太郎的双眼。
“而且,请您放心。这些信息的真实性,都经过我一位‘非常可靠的朋友’再三确认过了。她手上的情报网络......呵,或许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用且最精准的‘搜索引擎’了呢。”
办公室内陷入了短暂的僵持。虎太郎的目光在两份文件上来回扫视,内心进行着激烈的权衡。dE的罪证无疑是重磅炸弹,而【拉塔托斯克】展示的技术潜力也确实不容小觑。
但他身系整个冈峰重工的未来,绝不能轻易下注。
良久,他抬起眼。
“贵组织的诚意,我看到了。dE的行径,也确实令人无法坐视。”
他停顿了一下,选择了一个极其谨慎的措辞。
“冈峰重工,对于与具备共同价值观和技术追求的伙伴合作,始终持开放态度。”
这几乎等于默认了合作的可能性。
“但是,”虎太郎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不容置疑,“仅凭文件和中间人传话,不足以奠定合作的基础。我需要与【拉塔托斯克】内部真正能做主的人,面对面谈一谈。”
这是他作为企业家和决策者的底线。他必须亲自评估这个神秘组织的实力、意图以及可靠性,而非仅仅通过一位精灵传递信息。
对于这个要求,狂三似乎并不意外。她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捉摸不定的微笑,既没有立刻答应,也没有拒绝。
她只是微微颔首,默默向后面倒退着。
“您的意愿,我会传达回去的哦~”
说完,她不再多言。身影向后轻盈地退去,如同退潮般融入自身带来的阴影之中,那片阴影迅速收缩、变淡,最终连同其中那道哥特萝莉的身影一起,彻底消失在办公室的角落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有办公桌上那两份静静躺着的文件,证明着方才那超现实的一幕并非幻觉。
虎太郎独自一人站在原地,他沉默地注视着阴影消失的地方,良久,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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冈峰重工总部大厦顶层的专属电梯无声且平稳地下降,金属厢体内壁光可鉴人,倒映出美纪惠略显出神的脸庞。
“叮”的一声轻响过后,电梯抵达一楼。当梯门向两侧滑开时,外面的景象让美纪惠微微一愣。
只见方才那两名认出她身份的安保人员,组织了四五名同样身着黑色西装、神情肃穆的精干人员。
他们在电梯口迅速而有序地排成了两列,形成了一道无形却极具压迫感的人墙通道。
为首的安保队长上前一步,再次恭敬地躬身。
“大小姐,为确保您的安全,请允许我们护送您离开大厦。”
美纪惠张了张嘴,想说“不用这么麻烦”,但看着对方那专业的态度,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这是家族身份所带来的、无法推脱的“日常”之一。
她轻轻点了点头,在一众高大安保人员的簇拥下,向着大厦正门走去。
这支小小的队伍在大厅里引起了不小的瞩目,无论是冈峰重工的员工还是外来访客,都纷纷侧目,好奇地打量着被如此阵仗护卫在中间的年轻少女,窃窃私语着她的身份。
美纪惠能感觉到那些投射过来的目光,有好奇、有敬畏、也有猜测,这让她有些不自在,只能微微低下头,加快了些脚步。
安保人员们训练有素,步伐一致,既有效地将美纪惠与周围人群隔开,又不会过分靠近让她感到不适。
他们一路将她护送到旋转门前,为首的队长亲自为她推开玻璃门。
“美纪惠小姐,请慢走。车辆已经为您备好。”
队长恭敬地说道,指向门口停着的一辆低调但显然经过防弹改装的豪华轿车。
美纪惠正想婉拒,打算自己走走整理一下思绪,目光却不经意地扫过街对面,整个人瞬间僵住了。
就在街对面的人行道上,两位身材高挑、容貌几乎一模一样、发色也一模一样的少女正站在那里,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这边。
她们手上还拿着刚刚从旁边便利店买来的冰淇淋,其中那个气质活泼的少女,冰淇淋甚至因为过度的惊讶而差点脱手掉落。
正是八舞耶俱矢和八舞夕弦。
她们是在之前一次教学旅行期间转入来禅高中,并逐渐融入班级的转学生。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特别是共同参与班级活动和天央祭的筹备,美纪惠和她们已经算是关系不错的朋友。
耶俱矢中二活泼,夕弦是冷静的吐槽役,都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然而此刻,这两位朋友脸上的表情,只能用“震惊”来形容。
耶俱矢嘴巴张得老大,足以塞进一个鸡蛋,眼睛瞪得圆圆的,写满了“我是谁?我在哪?我看到了什么?”的迷茫。
夕弦虽然表情控制稍好一些,但那双眼眸中也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神色,连手中冰淇淋融化滴落都浑然不觉。
她们显然刚刚目睹了美纪惠在一群黑衣安保人员毕恭毕敬的护送下,从这栋气势恢宏的冈峰重工总部大厦里走出来的全过程。
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
“美......美纪惠?!”耶俱矢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几乎是惊呼出来,手指颤抖地指着这边,“你......你这是......?这些人是......?这栋大楼是......?”
夕弦相对冷静地接上了话茬:“疑问。美纪惠,为何你会从冈峰重工总部出来?并且受到如此隆重的护送?”
美纪惠的脸瞬间变得通红,一种混合着尴尬和不知所措的情绪席卷了她。
她最不希望的就是在学校里因为家庭背景而显得特殊,更不想因此让朋友们产生距离感。
她慌忙对着身旁的安保队长低声道:“谢谢你们,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不用车了!”
安保队长似乎有些犹豫,但在美纪惠坚持的目光下,还是恭敬地点头。
“明白了。请您务必注意安全,大小姐。”
说完,他示意其他队员,一行人如同出现时一样迅速而安静地退回大厦内部,留下美纪惠独自面对街对面两位依旧处于石化状态的朋友。
(虽然在暗地里还有一些被安排好的安保就是了。这些都是自从上次绑架事件发生后,所增加的人手。)
美纪惠深吸一口气,像是要上战场一样,小跑着穿过马路,来到耶俱矢和夕弦面前。
“那、那个......耶俱矢,夕弦,好、好巧啊......”
美纪惠试图用笑容掩饰尴尬,但效果甚微。
耶俱矢猛地凑近,围着美纪惠转了一圈,像是要重新认识她一样。
“巧?这已经不是巧不巧的问题了吧!快从实招来,美纪惠!你到底是什么人?!难道说......你是某个秘密组织的千金大小姐?还是潜伏在学校的特工?”
夕弦则冷静地消灭掉快要融化的冰淇淋后,才开口说话。
“分析。根据刚才的情景,还有那种高规格的礼遇。美纪惠,你就是传说中的‘那个’冈峰家的人。”
美纪惠被两人连珠炮似的发问弄得头晕眼花,脸更红了,双手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我......我不是什么特工啦......耶俱矢同学你想太多了......”
她犹豫了一下,知道已经无法隐瞒,只好小声承认。
“那个......冈峰重工......的董事长......是我父亲......”
“父亲?!”耶俱矢的声音瞬间拔高了八度,引得路人纷纷侧目,“你是大小姐?!真的假的?!”
夕弦的眼中也闪过一丝真正的惊讶。
“吃惊。真是令人意外的身份。”
美纪惠连忙摆手:“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啦!我、我就是个普通学生!平时和大家一样的!刚才只是......只是有点事情来找父亲......”
耶俱矢和夕弦对视了一眼,似乎从美纪惠的慌乱中明白了什么。
耶俱矢忽然用力一拍美纪惠的肩膀,差点把她拍个趔趄。
“不管你是大小姐还是普通学生,你都是我们的朋友美纪惠!对吧,夕弦?”
夕弦点了点头,嘴角似乎勾起一丝弧度。
“同意。身份不影响友谊。不过作为隐瞒身份的惩罚,下次甜点,美纪惠请客。”
“嗯!没问题!谢谢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