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蜀中蛇影(1 / 2)

封印血魔的余威在指尖尚未散尽,那股暗红的妖力残烬仿佛还凝在斩妖剑的纹路里,我与师弟青砚便踏着残阳步入川蜀腹地。蜀道之险,早有诗言“黄鹤之飞尚不得过”,此时我们踩着青石板路向上攀爬,石阶上覆着经年累月的苔藓,稍不留神便会打滑。云雾如絮,从山间漫涌而来,沾在衣领上化作细碎的水珠,没多久便将肩头打湿。青砚背着装满符咒与法器的行囊,走得有些气喘,却仍不忘打趣:“师兄,等过了剑阁,咱们可得找个酒肆喝碗热酒,这蜀地的风,比终南山的雪还渗人。”

我正欲应答,腰间的镇邪玉佩突然发烫——那不是寻常的温热,而是像揣了块烧红的烙铁,灼得皮肤生疼。我猛地顿住脚步,伸手按住玉佩,指尖触及的瞬间,一股沉郁的妖气顺着指尖钻入经脉,那气息古老、凶戾,带着上古蛮荒时期独有的腥膻,绝非近千年成精的妖物所能散发。

“不对劲。”我拽住青砚的衣袖,声音因紧绷而有些发沉,“这气息……是巴蛇。”

青砚脸上的笑意瞬间褪去,他立刻从行囊里摸出黄铜罗盘,指尖在罗盘中心的磁针上轻轻一点。往常平稳的磁针此刻像疯了般疯狂旋转,铜盘上的天干地支刻度被磨得发亮,却在旋转中发出“咔嗒”的细微声响——罗盘边缘竟开始出现蛛网状的裂纹。

“典籍里说,巴蛇是上古四凶之一,当年被大禹封印在巫山之下,怎么会出现在川蜀?”青砚盯着罗盘上最终死死指向西南的磁针,眉头拧成了结,“而且这妖气……比记载里的还要强上数倍,怕是破印时吸收了不少生灵精气。”

我们不敢耽搁,当即改道向西南方向追去。头一日走的还是勉强能通人的山道,到了第二日,路便渐渐没了踪迹,只剩下茂密的灌木丛和陡峭的山壁。沿途的景象越来越骇人:先是山脚田垄里成片倒伏的稻穗,本该金黄饱满的谷粒发黑腐烂,用剑挑开稻秆,底下的泥土竟泛着诡异的青黑色;行至山腰时,撞见一头被啃噬得只剩残骨的耕牛,牛骨上的血肉被撕咬得干干净净,唯有半截牛角插在泥土里,角尖还沾着暗红的血渍。

第三日清晨,我们终于在一片云雾缭绕的竹林后看到了清溪村的轮廓。可还没靠近,便见村口那棵需两人合抱的老槐树上,挂着半块染血的孩童衣襟——那是蜀地农家常用的粗布,靛蓝色的布料上绣着简单的虎头纹样,此刻却被血浸透,风一吹便轻轻晃动,像一面破败的旗子。

村里静得可怕。寻常村落此时该有鸡鸣犬吠、妇人唤儿的声音,可清溪村连虫鸣都没有,只有云雾在房屋间穿梭,将土墙黛瓦染得一片灰白。

“进去看看。”我拔出背上的斩妖剑,剑身刚出鞘便发出“嗡”的一声轻鸣,剑身上的云纹在晨光下泛着冷光——这是剑感知到强烈妖气时的反应。青砚紧随其后,从袖中摸出两张朱砂符,指尖夹着符咒,警惕地环顾四周。

踏入村落的瞬间,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混杂着泥土的腥气和某种腐臭,呛得人喉咙发紧。村口第一户人家的木门虚掩着,轻轻一推便“吱呀”作响。院落里的陶罐翻倒在地,褐色的陶片撒了一地,罐里残留的米浆已经干结发黑;灶台上还温着半锅米粥,粥面结了层薄薄的油皮,可揭开锅盖,底下的粥却泛着诡异的青灰色。

屋内屋外空无一人,只有堂屋的八仙桌上,还摆着三只没来得及收拾的粗瓷碗,碗里的咸菜剩下半截,筷子斜斜地搭在碗沿。墙角的血迹蜿蜒着从堂屋延伸到后门,那血迹已经半干,呈暗红色,像是有人被拖拽着走过,在地面上留下长长的拖痕。

“血迹通向村后的山洞。”青砚蹲下身,用指尖蘸了点血迹,放在鼻尖轻嗅,“血还没完全干透,巴蛇应该还在洞里。”

我们循着血迹穿过村子,越往后走,血迹越多,有时还能看到散落的布鞋、银簪,甚至是孩童的拨浪鼓——鼓面上的红绸已经被血染透,鼓槌掉在一旁,上面还缠着几根乌黑的头发。

村后的山洞藏在一道瀑布后面,瀑布水流湍急,溅起的水花打在岩石上,发出“哗哗”的声响。若不是血迹顺着瀑布下的水潭延伸到洞口,根本看不出这里藏着个山洞。刚到洞口,便听见洞内传来沉闷的吞咽声,伴随着“咔嚓、咔嚓”的骨骼碎裂声,那声音在空旷的山洞里回荡,让人头皮发麻。

“孽障!”我大喝一声,足尖点地,跃入洞中。青砚紧随其后,手中的火把照亮了洞内的景象——昏暗的石洞里,一条通体青黑的巨蛇正盘踞在中央的石台上,蛇身粗如农家的大水缸,鳞片在火把映照下泛着冷硬的光泽,每一片鳞片上都布满了古老的纹路,像是用鲜血画上去的符咒。最触目惊心的是它的七寸处,半截断裂的青铜锁链嵌在鳞片里,锁链上刻着的封印符文已经黯淡无光,只剩下零星的金光在闪烁——巴蛇果然破印了!

它听到动静猛地抬头,三角眼泛着猩红的光,蛇信子“嘶嘶”地吐着,嘴里还叼着一只沾满血污的布鞋——那布鞋的样式、大小,与村口老槐树上挂着的孩童衣襟完全匹配。

“天罗地网!”青砚立刻捏诀,指尖的朱砂符脱手而出,在空中化作一道金色光网,“唰”地一下罩向巴蛇。符咒在空中燃烧,光网越收越紧,眼看就要将巴蛇困住,可这妖蛇蛮力惊人,尾巴猛地一甩,“砰”的一声撞在光网上。金色光网瞬间碎裂,化作漫天金粉,石屑从洞顶簌簌落下,砸在我们肩上。

巴蛇张开血盆大口朝我扑来,腥风裹挟着腐肉的恶臭扑面而来,嘴里的獠牙闪着寒光,足以一口将人吞入腹中。我侧身避开,斩妖剑直刺它的七寸旧伤——那里是封印锁链断裂的地方,也是它最薄弱的环节。可剑尖刚碰到鳞片,便被一股蛮力弹开,手腕震得发麻,虎口隐隐作痛。

“它刚破印,旧伤未愈,鳞片的防御力比平时弱!”我朝青砚喊道,同时从怀中摸出三张朱砂符,咬破指尖将血滴在符上,“天地玄宗,万炁本根——燃!”

符咒在空中化作三团火球,呈品字形飞向巴蛇的七寸。火球碰到鳞片的瞬间炸开,火焰顺着鳞片的缝隙钻入,巴蛇吃痛之下发出震耳欲聋的嘶鸣,蛇尾横扫过来,带起一阵狂风。我躲闪不及,被蛇尾扫中肩头,身体像断线的风筝般撞在洞壁上,喉头一甜,一口鲜血涌到嘴边又被我强行咽了回去。

青砚趁机绕到巴蛇身后,将腰间的捆妖索甩了出去。捆妖索是用千年龙须草编织而成,浸过朱砂和糯米水,对妖物有极强的束缚力。绳索在空中化作一道红光,牢牢缠在巴蛇的蛇颈上。可巴蛇猛地甩头,巨大的力量将青砚拽得一个趔趄,接着又狠狠一甩,青砚的后背重重撞在石壁上,他闷哼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手中的火把“哐当”掉在地上,火焰瞬间照亮了他苍白的脸。

“青砚!”我心头一紧,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肩头的伤口火辣辣地疼,每动一下,经脉里的妖气便像针一样扎着五脏六腑。危急关头,我突然想起师父临终前说过的话——巴蛇性贪,喜食生灵精气,尤其对纯阳之力格外敏感,若能引它吞下蕴含纯阳之力的法器,法器在其腹中发作,便可暂时封住它的妖力。

我摸出怀中的镇妖铃——那是师父留给我的遗物,用上古玄铁所铸,铃芯是用凤凰翎羽制成,内藏纯阳火种。铃身刻着密密麻麻的符咒,平时戴在身上能辟邪,危急时刻便是克制妖邪的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