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下令得太早了。
吕布军刚刚进入射程的边缘,弓箭手们仓促射出的箭矢大多力道不足,软绵绵地落在半途,或是被厚实的盾牌轻易弹开,除了激起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几乎没有造成任何有效的杀伤。
这愚蠢的命令,不仅白白浪费了宝贵的箭矢,更将守军指挥官的慌乱与无能暴露无遗。
城下的徐晃见状,嘴角浮现一抹冷笑,他高举战斧,大喝道:“敌将无谋,三军用命,破城便在今日!”
“吼!”刀盾兵们士气大振,脚步愈发坚定。
很快,他们便推进到了城墙之下。
数十架高耸的云梯被迅速架起,无数悍不畏死的并州士卒口衔短刀,沿着梯子向上疯涌。
真正的血战,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城头的守军终于反应过来,一桶桶滚烫的金汁和滚木礌石不要钱似的向下泼洒砸落。
惨叫声、哀嚎声、兵器碰撞声混杂在一起,城墙上下瞬间化作一片血肉模糊的人间地狱。
不断有士卒被砸落、被烫伤,从高高的云梯上坠下,但后面的人却毫不畏惧,踏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向上攀爬。
就在城头战况胶着之际,张颌率领的长枪兵也如一道黑色的闪电,疾驰而至。
他们并非直接攻城,而是在城下结成枪阵,以精准的攒刺,压制城墙垛口后试图向下射箭和投掷滚木的守军,为徐晃的登城部队提供至关重要的掩护。
“公明兄,我来助你!”张颌一声长啸,亲自带领一队精锐,从另一侧云梯飞身而上。
徐晃此刻已然登上了城头,他手中大斧挥舞如风,每一击都带着开山裂石的力量。
面前的守军如同被割倒的麦子,纷纷倒下。
当他看到张颌也成功突上城墙时,精神大振,两人一左一右,如同两柄无坚不摧的利刃,狠狠地刺入了守军的防线。
两员虎将的联手,瞬间撕开了一道巨大的缺口。
越来越多的吕布军士卒顺着这个缺口涌上城头,与守军展开了最残酷的白刃战。
刀光剑影之中,鲜血飞溅,残肢断臂四处抛飞。
城墙狭窄的空间,变成了一个效率极高的绞肉场,每一寸土地都在被鲜血反复浸染。
陈基站在后方的女墙边,眼睁睁地看着几名吕布军中的勇士,顶着箭矢,合力将一锅刚刚烧开的滚油掀翻在地,滚烫的油泼洒开来,却烫伤了更多的自己人。
他看到徐晃和张颌如同杀神一般在人群中横冲直撞,他苦心经营的防线正在一片片地崩溃。
悔恨与恐惧如同两条毒蛇,疯狂地啃噬着他的内心。
他不该狂妄自大地挑衅吕布,更不该在袁绍援军未到之前就紧闭城门。
可现在,一切都晚了。
“顶住!都给我顶住!援兵马上就到!”他拔出腰间的佩剑,声音因恐惧而变得尖利,疯狂地催促着身边的亲兵冲上去填补缺口。
然而,面对已经杀红了眼的并州虎狼,这些临时拼凑的守军的抵抗,显得那么脆弱和无力。
喊杀声从清晨一直持续到黄昏,夕阳将整片天空都染成了和城头一样的血红色。
惨烈的厮杀让双方都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尸体在城墙上堆积如山,几乎堵塞了通路。
吕布军虽然勇猛,但在守军不计伤亡的疯狂反扑下,攻势也渐渐迟缓下来。
夜幕,终于缓缓降临。
震天的喊杀声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伤兵们痛苦的呻吟。
城头的战斗暂时告一段落,双方都在抓紧这宝贵的时间,抢救伤员,重整队伍。
对于已经鏖战了一整天的守军来说,黑夜的到来仿佛是一种解脱。
他们疲惫地靠在墙垛上,大口地喘着粗气,许多人甚至觉得,只要能撑过今晚,或许……或许还有希望。
然而,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城头那片血腥的绞肉场时,没有人注意到,夜幕的掩护之下,武州城坚固的根基,正从内部,悄然发生着不为人知的异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