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统那双与丑陋面容极不相称的锐利眼眸中,闪烁着洞悉人心的光芒,他略带沙哑的声音在帅帐中清晰回响,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的心神。
“白日,我军当倾尽全力,以雷霆万钧之势猛攻城墙,冲车、云梯、箭雨,无所不用其极。此为阳谋,为实。
入夜,则偃旗息鼓,令士卒轮番歇息,却暗中于城墙之下,挖掘地道。此为阴谋,为虚。如此虚实结合,昼夜不休,不出三日,守军心力交瘁,必然崩溃。”
他顿了顿,环视帐内神色各异的众将,嘴角勾起一抹智珠在握的弧度:“白日的强攻,并非只为消耗,更是为了吸引陈基全部的注意力和兵力。
喊杀声越是震天,箭矢越是如蝗,他就越会相信我军急于求成,从而将所有防备都集中在城头之上。
而当他们精疲力尽地捱到黑夜,以为可以稍作喘息之时,我们真正的杀招,早已在他们脚下悄然成形。”
此言一出,帐内先是片刻的沉寂,随即爆发出压抑不住的低声议论。
高顺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块脸上,首次露出一丝赞赏。
张辽眼神一亮,抚掌道:“妙!此计甚妙!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士元先生此计,正是直指守军心防最薄弱之处!”
吕布端坐主位,手指轻轻敲击着身前的案几,目光深邃地凝视着庞通。
他并未立刻表态,而是将视线缓缓扫过徐晃、张颌等一众核心将领。
他看到了他们眼中从惊愕到恍然,再到敬服的神色变幻。
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
一个出色的主帅,不仅要能征善战,更要懂得如何凝聚人心,让麾下的猛将谋臣各展其才,并对自己的决策心悦诚服。
“公明,儁乂,你二人以为如何?”吕布沉声问道,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徐晃和张颌对视一眼,齐齐出列,抱拳躬身:“军师此计,神鬼莫测,我等心服口服,愿为主公效死命!”
“好!”吕布猛地一拍案几,霍然起身。
帐内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他高大雄伟的身影上。
“就依士元之计!传我将令,全军备战,明日清晨,让武州城内的鼠辈,见识一下我并州狼骑真正的威势!”
一声令下,整座大营仿佛一头沉睡的巨兽,瞬间被唤醒。
压抑了数日的战意如火山般喷发,一股前所未有的高昂士气在军中迅速蔓延开来。
每个士兵的脸上都写满了自信与期待,仿佛胜利已是囊中之物。
与此同时,武州城头,陈基正手扶着冰冷的墙垛,面色凝重地眺望着城外连绵不绝的吕布军营。
晚风吹过,卷起他身后“陈”字大旗,猎猎作响,却吹不散他心头的阴霾。
他只是袁绍麾下一个不起眼的郡守,何曾见过如此遮天蔽日的军容?
那黑压压的军队如同一片钢铁的海洋,散发出的肃杀之气,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将军,斥候来报,吕布军中鼓声雷动,全军都在整备,看样子……明日必有大战!”副将在一旁忧心忡忡地说道。
“慌什么!”陈基猛地回头,厉声呵斥,试图用音量来掩盖自己手心的冷汗。
“区区吕布,一介武夫罢了!我武州城墙高池深,粮草充足,他能奈我何?传令下去,让所有人都打起精神,给我死守城池!谁敢后退一步,立斩不赦!”
然而,他越是色厉内荏,眼底深处的恐惧就越是无法掩饰。
次日天明,当第一缕晨曦刺破天际,吕布军的战鼓便如滚雷般炸响。
大地在颤抖,数万将士的怒吼汇成一股撼天动地的声浪,直冲云霄。
“杀!”
随着吕布帅旗的挥动,早已蓄势待发的攻城部队如开闸的洪水般汹涌而出。
徐晃一马当先,亲自率领着一队刀盾兵,他们高举着蒙着湿牛皮的大盾,组成一面面密不透风的“龟甲阵”,顶着城头稀疏的箭雨,沉稳而坚定地向前推进。
在他们身后,十几辆巨大的冲车发出沉闷的轰鸣,如同远古巨兽,狰狞地扑向那看似坚不可摧的城门。
城楼上的陈基看到这排山倒海般的攻势,瞳孔骤然收缩,积攒了一夜的恐惧瞬间冲垮了理智。
“放箭!快放箭!给我射死他们!”他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