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河水浸透了裤腿,刺骨的寒意如同无数细针扎进皮肤,反而让猴子因疲惫和焦虑而灼热的头脑冷静了下来。他最后看了一眼那片如同蛰伏巨兽般黑暗的窝棚区,以及更远处可能隐藏着致命猎手的芦苇荡,毅然转身,将全部精力投入到眼前这艘半沉于淤泥的破船残骸上。
这艘船比旁边他们之前藏身的那艘要大上不少,船体倾斜,大部分没入水中,只有一小部分扭曲的龙骨和碎裂的船板露出水面,上面覆盖着滑腻的水藻和螺壳。猴子要找的,是水下的部分。
他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昏迷的老康先从破船凹陷处拖到水边,然后自己率先滑入浑浊冰冷的河水中。河水不深,仅及胸口,但河底淤泥深厚,每移动一步都异常艰难。他摸索着来到沉船没入水中的一侧,伸手在船体上仔细探查。
船壳木板大多腐朽,但结构尚存。他沿着船体摸索,手指终于在靠近河底的位置,触碰到一个因碰撞或腐朽形成的、边缘参差不齐的裂口。裂口不大,仅容一人勉强蜷缩进入,里面是更加深邃的黑暗,散发着浓重的淤泥和腐烂水草的腥臭。
就是这里了!
猴子心中一振,这水下空间虽然恶劣,但极其隐蔽,除非对方下水仔细搜查,否则绝难发现。他迅速返回岸边,先将状态稍好(也只是相对而言)的老康半拖半抱地弄到水边,然后咬紧牙关,憋住气,将老康小心地从那个水下裂口塞了进去。老康身体沉重,加之昏迷无法配合,这个过程耗费了猴子巨大的气力和宝贵的氧气,当他将老康完全送入船腹内部时,自己几乎窒息。
他猛地探出头,大口喘息着,冰冷的河水顺着头发流进眼睛,带来一阵酸涩。来不及休息,他又立刻转向状态最差的林皓。
林皓依旧深度昏迷,高烧让他身体滚烫,与冰凉的河水接触时,甚至激起一丝微弱的白气。猴子看着他苍白如纸、呼吸微弱的模样,心中一痛,动作却更加迅速和小心。他同样将林皓拖入水中,避开他受伤的左臂,艰难地将其从那个狭窄的裂口送入船腹。
最后,猴子自己也深吸一口气,潜下水,钻进了那个黑暗、潮湿、充满腐败气味的狭小空间。
船腹内部几乎没有任何光线,绝对的黑暗笼罩了一切。空间比预想的还要狭小,三人挤在一起,身体大半都浸泡在冰冷的河水和沉积的淤泥中。只有头部能勉强露出水面,呼吸着污浊不堪、带着浓重霉味的空气。冰冷的河水不断带走体温,猴子能清晰地感觉到怀里的林皓在无意识地颤抖,老康的呼吸也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但这里,暂时是安全的。外面的风声、水声被船体阻隔,变得沉闷而遥远。
猴子摸索着,将怀里用油布紧紧包裹的金疮药和那几块硬邦邦的杂面饼子放在一块稍微凸起、似乎没有被水完全浸泡的烂木板上。他掰下一小块饼子,在河水里稍微蘸湿,然后摸索着塞进林皓紧闭的牙关,用手指小心地顶着他的喉咙,帮助他完成吞咽的动作。这个过程缓慢而艰难,大部分饼渣都混着水流了出来,但猴子没有放弃,一遍又一遍地尝试,直到确认林皓咽下了一点点。
他又同样给老康喂了一点。
做完这些,猴子已经筋疲力尽。他靠在冰冷、滑腻的船板上,感受着河水缓慢的流动和怀中林皓滚烫的体温,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和孤独感席卷而来。外面是穷追不舍的敌人,身边是生命垂危的同伴,他们如同被世界遗弃的孤魂,困在这河底的棺材里。
时间在绝对的黑暗和冰冷的浸泡中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是几个时辰,林皓的身体突然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发出一声模糊不清的呓语。
“……冷……爹……”
猴子猛地惊醒,摸索着抱紧他,发现林皓的体温似乎比之前更高了,身体却冷得如同冰块,这是高烧到了极致的表现。感染正在吞噬他本已微弱的生机。
必须降温!否则林皓撑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