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条改装快船成品字形围了上来,船首那黑黝黝的轻机枪枪口,带着毫不掩饰的威胁意味,牢牢锁定着“浙岱渔1127”。空气仿佛凝固,海浪声似乎也消失了,只剩下快艇引擎低沉的轰鸣和双方人员粗重的呼吸声。
阿海和两名疍民脸色紧绷,手不自觉地按在了腰间暗藏的短刀和斧头上。底舱的阿坤似乎也感受到了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压抑的呻吟声停了下来。林皓扶着赵劲川,能感觉到他手臂肌肉的僵硬,但赵劲川的脸上却看不出丝毫慌乱,只有一种经历过血火考验的沉静。
那艘最先出现的小舢板靠了过来,船头的汉子,此刻能看清他约莫三十五六年纪,脸上有一道从眉骨划到嘴角的狰狞刀疤,眼神凶狠如狼。他打量着赵劲川,又扫了一眼林皓和船上的疍民,最后目光落回赵劲川身上,咧嘴露出一口被烟草熏得发黄的牙齿:
“赵参谋,好胆色。不过,光凭几句话,可进不了咱们龙爷的门。规矩,懂吧?”
赵劲川微微颔首:“入乡随俗,兄弟划下道来便是。”
刀疤脸汉子也不废话,朝快艇上打了个手势。立刻有两名持枪的汉子从小舢板跳上渔船,动作粗暴地开始搜查。他们翻看了底舱的储备,检查了阿坤的伤势(阿坤独眼恶狠狠地瞪着他们,被林皓用眼神制止),甚至掀开了部分甲板查看。整个过程,赵劲川和林皓都配合地站着,没有任何异动。
搜查完毕,那两名汉子对刀疤脸摇了摇头,示意没有发现大规模武器或明显的陷阱。
刀疤脸脸色稍缓,但警惕未减:“赵参谋,请吧,还有这位兄弟。”他指了指林皓,“至于其他人,还有这条船,得留在这儿等消息。”
这是要扣下人质。阿海脸色一变,刚要开口,赵劲川却抢先道:“可以。不过,我这位兄弟腿脚不便,需要人照料。”他指了指底舱的阿坤,“这位林记者,是我的副手,必须跟我一同前去面见龙老大。船上其余兄弟,还有这位伤员,就劳烦各位照看一二。若我们日落前未归,或者他们有任何闪失……”赵劲川的语气陡然转冷,带着一股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铁血气息,“我江防支队纵然打散了,也总还有几个记得赵某的弟兄,到时候,就怕龙老大这‘三礁印月’的生意,不好做了。”
他这话半是请求,半是威胁,分寸拿捏得极准。既表明了底线(林皓必须同行),又展示了潜在的报复力量(残存的部队),让刀疤脸不敢轻易动船上的人。
刀疤脸盯着赵劲川看了几秒,似乎在权衡。最终,他哼了一声:“行!就依你!不过,见了龙爷,是吃肉还是喂鱼,就看你们的造化了!上来吧!”
林皓和赵劲川对视一眼,知道这是目前能争取到的最好条件。林皓低声对阿海叮嘱了几句,让他务必照顾好阿坤,然后便搀扶着赵劲川,小心翼翼地从渔船下到那艘小舢板上。
小舢板立刻调头,在三艘武装快艇的“护送”下,朝着那片被称为“三礁印月”的复杂礁盘深处驶去。
航道极其险峻,随处可见突兀的礁石和隐藏在水下的暗桩,若非有熟悉水情的向导,外来船只闯入,十有八九要触礁沉没。快艇灵巧地穿梭其间,约莫行进了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了一座并不起眼、植被茂密的小岛。岛屿一侧,有一个被天然岩壁半包围着的、极其隐蔽的小湾。
湾内,停靠着大小七八条船只,既有像“浙岱渔1127”那样的旧渔船,也有经过改装、加装了钢板和武器的快艇。岸上搭建着一些简陋的木屋和棚户,一些穿着混杂、面色精悍的汉子或坐或站,目光都带着审视和好奇,投向了被快艇“押送”进来的林皓和赵劲川。
这里,就是“混江龙”的老巢。
舢板靠上一段简陋的木码头。刀疤脸率先跳上岸,对赵劲川和林皓歪了歪头:“跟我来。”
两人跟着刀疤脸,沿着一条被踩得光滑的土路,向岛内走去。路旁的汉子们目光不善地打量着他们,窃窃私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汗臭、鱼腥和劣质烟草混合的粗粝气息。林皓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如同针尖般刺在背上,他努力维持着镇定,搀扶着赵劲川,步步前行。
最终,他们被带到了一座建在较高处、视野开阔的大木屋前。木屋比周围的棚户要结实许多,门口站着两个抱着老套筒步枪、眼神冷漠的守卫。
刀疤脸示意他们在门口稍等,自己先进去通报。
没过多久,木屋里传来一个洪亮却带着几分沙哑的声音:“让他们进来!”
刀疤脸掀开充当门帘的破帆布,示意两人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