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子割完了,就要拉到村东头的打麦场上脱粒。
这是整个麦收季节里,最累人,也最热闹的活计。
赵铁蛋一大早就套好了牛车,把自家地里码放整齐的麦捆,一捆一捆地往车上装。他的妹妹,小花也跟在后面帮忙,捡拾着那些散落的麦穗。
“哥,今天能打完吗?”小花问,她的脸被太阳晒得红扑扑的。
“悬,”赵铁蛋把最后一捆麦子扔上车,直起腰,用手背抹了一把汗,“今天全村的麦子都往场上拉,得排队。”
果然,他们赶到打麦场的时候,场上已经人声鼎沸了。
十几辆牛车、马车围在场边,等着轮流使用村里唯一一台老掉牙的拖拉机头带动的脱粒机。男人们赤着上身,喊着号子,把麦捆扔进脱粒机那“嗡嗡”作响的大嘴里。麦粒和麦秆被分离开,金黄的麦粒堆成小山,扬起的麦糠和尘土,在空气中形成一片金色的迷雾。
“铁蛋,你先去那边歇着,前面还有三家呢。”负责排号的李大爷对他喊。
赵铁蛋把牛车赶到场边的树荫下,刚准备坐下歇口气。
“哟,这不是赵师傅吗?怎么,你们窑厂也放假了?”
一个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传来,是吴老虎。
他没像别人那样赶着牛车,而是开着他那辆黄色的“大发”面包车,车厢里装得满满当当,全是麦捆。他把车停在最显眼的位置,从驾驶室里跳下来,手里还拿着一瓶罐装的“健力宝”。
“虎哥!”场上好几个年轻人都围了过去,满脸羡慕。
“去去去,一边去。”吴老虎笑骂着,把他们赶开,径直走到了赵铁蛋面前。
“怎么?一个人干活,不累啊?”他喝了一口健力宝,故意把罐子凑到赵铁蛋面前晃了晃。
赵铁蛋没理他,从自己的水壶里,倒了碗凉白开,大口喝着。
“铁蛋,”他用手肘碰了碰赵铁蛋,“你说那苏秀才,有意思吧?大伙儿都在这儿拼死拼活地干活,他倒好,天天跑这儿来画画。你说,他那画,能卖钱吗?”
“不知道,你是不是忘了上次歌厅的事了。”
“肯定不能啊。”吴老虎自问自答,“我跟你说,就他那样的,将来也就是个穷教书的命。哪像咱们手里有活,饿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