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吴老虎还坐在厂房里。
桌上的账本摊开着,每一个数字都像刀子一样扎眼。欠钱麻子三千,利息已经滚到三千六;欠工人工资四千多;欠马瘸子的泥钱八百;李经理那笔货款只给了一半,还有两万多没着落……
他掏出口袋里最后一包红梅烟,皱巴巴的,抽出一根点上。
“他妈的,豁出去了!”
吴老虎猛地站起身,眼里闪过一丝狠色。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那就只能拼了。
第二天一早,吴老虎就去了县城。
但他没去找李经理,而是直奔火车站旁边的货运市场。这里龙蛇混杂,什么人都有。
“虎哥!”一个留着板寸的年轻人认出了他,“好久不见啊!”
这是郑小军,郑寡妇的儿子,在县城混了几年,现在跟着一帮人做“倒货”生意。
“小军,”吴老虎递过去一根烟,“有个事想请你帮忙。”
两人找了个小饭馆,吴老虎把情况说了。
郑小军听完,嘿嘿一笑:“虎哥,李经理那王八蛋,专门坑你们这些实在人。不过我有办法。”
“啥办法?”
“他不是扣着你的货款吗?”郑小军压低声音,“我认识建材公司仓库的人。那批瓦缸,可以想办法再‘丢’一批出来……”
吴老虎心里一动。这意思很明白,从仓库偷出一批瓦缸再卖一次,用这钱来填窟窿。
“这……风险太大了吧?”
“怕啥?”郑小军不以为然,“现在到处都这么干。再说了,那本来就是你的货,李经理不给钱,你拿回自己的东西,天经地义!”
当晚,吴老虎跟着郑小军见了仓库管理员老张。
老张五十来岁,一脸愁苦:“小军说了你的事,我也看不惯李经理那德行。这样吧,后天晚上值夜班的是我,你们来拉货。”
“那……”吴老虎欲言又止。
“规矩我懂。”老张伸出三根手指,“三千块,事成之后给。”
吴老虎咬咬牙:“成交!”
两天后的深夜,吴老虎开着借来的解放卡车,和郑小军悄悄来到建材公司后门。
老张早就等在那里,仓库大门虚掩着。
“快点,”老张催促道,“拉一百个,再多就说不清了。”
三人手脚麻利地往车上搬瓦缸。吴老虎心跳如雷,汗水湿透了衣服。这是他第一次干这种事,既紧张又兴奋。
装完车,吴老虎从怀里掏出用布包着的三千块,这是他把大发抵押给宋师傅换来的。
“张哥,以后还请多关照。”
老张收起钱,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小吴啊,这条路不好走,想清楚了?”
吴老虎苦笑:“我还有的选吗?”
这一百个瓦缸,郑小军帮他联系了外县的买家,虽然价格低了些,但好歹拿到了八千块现钱。
吴老虎先还了钱麻子的高利贷——这个不能拖,钱麻子心狠手辣,真急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剩下的钱,他发了部分工资,暂时稳住了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