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赵老的声音沉稳平和。
“滇省边境治理任务艰巨，公安战线急需得力干部。我想从江东省调省公安厅常务副厅长张彪同志过来，担任滇省公安厅长。张彪同志是我的老部下，忠诚可靠，执行力强，在北阳和江东都经受过考验。他在我身边工作，能更快进入角色，打开局面。”
林枫说得直白而恳切。在赵老这样的老领导面前，绕弯子反而显得生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赵老缓缓说道：“张彪同志的情况我了解一些。你在江东时，他配合你打击金融犯罪，工作确实得力。滇省公安厅现在需要加强力量，这个考虑是对的。”
林枫屏住呼吸。
“不过，”赵老话锋一转，“直接从江东调一个正厅级干部过去，程序上需要中组部协调。这样吧，你以滇省省委名义正式向中组部打报告，说明必要性。我会跟相关同志打个招呼。但你要记住——张彪过去后，要尽快熟悉情况，融入当地班子，不能搞‘小圈子’。
“我明白，一定严格按照您的指示办。”林枫心中一块石头落地。
“还有，”赵老补充道，“江东省是你的老根据地，但也不能抽空。张彪调走后的接任人选，要尊重陈启明同志的意见。班子团结很重要。”
“是，我一定注意。”
结束与赵老的电话，林枫长舒一口气。他立即让马文远以省委名义起草给中组部的请示报告，同时给陈启明发了条简短信息：“已请示赵老，原则同意。辛苦启明书记协调后续。”
做完这些，已是中午。林枫简单吃了午饭，继续翻阅边境州市干部的档案。西双版纳州委书记岩罕，德宏州委书记赵卫东，普洱市委书记李文明……各有特点，但面对缅北电诈这样的新挑战，似乎都缺了点什么。
下午三点，马文远送来调研随行人员名单和初步路线安排。林枫审阅后点头同意，又嘱咐道：“调研期间，不要提前通知，不要层层陪同，不要搞形式主义。我们就带必要的工作人员，轻车简从，直接进村入户。”
“明白。”马文远又递上两份档案，“秘书人选，物色了两个。陈明，32岁，彝族，云南大学中文系毕业，文字功底扎实。张志强，35岁，人大行政管理专业，有五年乡镇工作经历。您看什么时候见见？”
“明天上午吧。”林枫说，“另外，通知调研组全体成员，晚上八点开行前会。”
马文远离开后，林枫开始梳理调研要关注的重点。他没有列清单，而是在笔记本上以思维导图的形式展开：边境管控要看设施、看力量、看技防；跨境犯罪要摸清本地参与情况、摸清洗钱引流环节、摸透打击难点；民生发展要问基础设施、问收入来源、问公共服务；民族团结要听群众心声、看文化传承、察宗教管理；对外开放要查口岸效率、查贸易结构、查合作机制……
最后，他在图中央重重写下一行字：边民对党和政府的信任度、对未来的信心。
这是根本。如果边民对政府失去信任，对生活失去信心，再严密的防控也拦不住人往缅北跑。发展是为了人民，安全也是为了人民，这个道理在任何时候都不能忘。
傍晚时分，林枫给家里打了视频电话。沈青云正在厨房忙碌，林念清在书房写论文。女儿一看到他就凑到镜头前：“爸，我看了新闻，滇省边境电信诈骗又上热搜了。有个老人被骗走三十多万，那是他一辈子的积蓄。”
林枫表情严肃：“这些案件背后是完整的犯罪产业链。我们既要打击，也要从源头上治理。”
“爸，我最近在研究数据画像技术，可以设计预警模型识别潜在受害者和参与者。”林念清眼睛发亮，“需要我帮忙吗？”
林枫笑了：“想法很好，但涉及隐私和数据安全，要慎重。你可以先做理论方案，我让技术部门评估。”
“好嘞！”
沈青云端菜过来，对着镜头嘱咐：“给你寄了常用药和厚衣服。边境早晚温差大，注意保暖。工作再忙也要按时吃饭。”
“知道了，你们也要照顾好自己。”
家人的温暖让林枫疲惫的精神得到舒缓。他想起很多年前，自己刚重生时立下的誓言——要让这片土地变得更好，让这里的人民过上好日子。如今走过北阳，走过江东，走过中部抗疫的战场，现在来到了祖国最西南的边疆。
初心不改，使命在肩。
晚上八点，调研组成员陆续到来。小会议室里坐得满满当当，岩温、罗建国、马文远、秦卫东、刀文华、郑国光、周晓梅……十二个人，代表着滇省治理的关键领域。
林枫没有客套，开门见山：“这次边境调研，目的就是摸清情况、找准问题、研究对策。我们不搞形式，不走过场，要看到最真实的一面。”
他让工作人员分发调研要点——不是冷冰冰的清单，而是一份详实的思考提纲。众人传阅着，会议室里只有纸页翻动的声音。
岩温第一个发言：“林书记考虑得很全面。我补充一点：要关注跨境婚姻家庭。咱们边境地区有很多跨境婚姻，这既是民族团结的体现，也带来实际管理问题。这些家庭的孩子上学、就医等困难，要特别关注。”
“说得对，记下来。”林枫示意工作人员记录。
罗建国说：“我想重点看看边境派出所和检查站。打击犯罪，一线力量是关键。要了解基层警力配置、装备保障、待遇落实，还有他们最大的困难是什么。”
“可以。”林枫看向秦卫东，“秦厅长，你是老公安，又熟悉缅北情况。调研中要多听听、多看看，特别是技术层面——电诈团伙用了哪些新技术，我们该如何反制。”
秦卫东点头：“明白。我准备了一些技术问题清单，到时候现场测试技防系统的实际效果。”
刀文华接着说：“林书记，我建议多和少数民族群众聊天，听听他们的心里话。有些问题，正式场合听不到。我准备了几个寨子的名单，都是民族混居、情况典型的。”
“这个思路好。”林枫赞同，“我们要创造让群众敢说话、说真话的环境。”
讨论持续到晚上十点。最后林枫总结：“这次调研，我们要做到‘三不三要’——不提前通知，不搞层层陪同，不干扰基层工作；要深入一线，要倾听真话，要解决问题。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整齐的回答在会议室里回荡。
散会后，林枫特意留下马文远：“马秘书长，调研组的安全保障要到位，但不能兴师动众。既要保证安全，又不能拉开和群众的距离。”
“我明白。安保方案已经制定，尽量低调不扰民。”
“好。早点休息，明天开始就是硬仗了。”
夜深人静，林枫站在书房窗前。春城的夜景很美，远处西山睡美人的轮廓在月光下若隐若现。但他知道，明天将要踏上的土地，有着截然不同的风景和挑战。
四千多公里边境线，二十六个世居民族，错综复杂的跨境犯罪，发展不平衡的民生……这些难题在等待着他。
但他心中没有畏惧。从北阳到江东，从中部抗疫到滇省边疆，一路走来，他最大的感悟就是：只要心中装着人民，脚下就有力量；只要方法得当，再难的问题也能找到突破口。
窗外明月高悬，清辉洒满春城。
林枫拿起笔，在日记本上写下这样一段话：“2020年6月，赴滇履职。此地风景秀丽，民族众多，边境情况复杂。中央重托在肩，人民期盼在心。当以调查研究开路，以系统思维破局，以担当精神攻坚。不忘初心，不辱使命。”
合上日记，他望向西南方向。
那里有绵延的边境线，有多彩的民族家园，有等待治理的难题，也有充满希望的未来。
而他，已经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