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主楼前停稳。
林枫推开车门，双脚刚踏上滇省省委大院的水泥地面，就看见一群人快步从主楼里迎了出来。
为首的是位五十多岁的干部，身材敦实，肤色偏深，眼睛明亮有神，典型的西南高原人特征。他穿着白衬衫、深色西裤，步履沉稳，脸上带着诚挚的笑容。
“林书记，欢迎欢迎！”他伸出手，声音洪亮有力，“我是岩温，代表滇省省委、省政府，也代表全省四千七百万各族干部群众，热烈欢迎您的到来！”
林枫立即迎上去，与岩温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岩温省长，辛苦了。本来应该提前沟通，但时间仓促，劳烦各位同志等候。”
“林书记这话就见外了。”岩温握手的力度很足，显示出少数民族干部特有的质朴与热情，“您是滇省的新班长，我们迎接您是应该的。从今天起，您就是滇省四千七百万各族群众的领头人了！”
这话说得既热情又得体，既表达了欢迎，也明确了林枫作为省委书记的地位。
岩温随即侧身，为林枫介绍身后的班子成员：“林书记，我给您介绍一下省委的同志们。”
他指向站在自己右侧的一位戴眼镜、面容清瘦的干部：“这位是省委副书记张宏文同志，分管党务和组织工作。”
张宏文上前一步与林枫握手：“林书记好，我是张宏文。您在江东和中部的成绩，我们都有耳闻，很敬佩。”
“宏文书记好，今后要多仰仗。”林枫点头致意。
岩温接着介绍一位面色严肃、腰板挺直的中年干部：“这位是省委常委、省纪委书记周明山同志。”
周明山握手时力道沉稳：“林书记，欢迎。滇省的情况复杂，希望您能带来新风。”
“明山书记，党风廉政建设是重中之重，我们共勉。”林枫回应。
“省委常委、省委政法委书记罗建国同志。”岩温指向一位身材魁梧、眉宇间带着几分英气的干部。
罗建国敬了个礼，才伸出手：“林书记，我是罗建国。您在江东时打击金融犯罪的经验，我们公安系统学习过。希望您指导滇省公安工作。”
“建国同志辛苦了。公安战线责任重大，特别是边境地区，压力更大。”林枫与他握手时，特意多用了一分力。
接着是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刘志远，一位看起来精明干练的经济型干部；省委常委、组织部长陈文斌，五十出头，气质儒雅；省委常委、宣传部长李秀梅，是班子中唯一的女性常委，气质干练；省委常委、省委秘书长兼办公厅主任马文远，四十多岁，沉稳细致；省委常委、昆明市委书记王建军，年轻有冲劲；省委常委、省军区政委赵保国，肩扛少将军衔，站姿笔挺。
十三名省委常委，除去林枫自己和正在介绍的岩温，其余十一人依次介绍完毕。每个人都用简短的言语表达了欢迎，但林枫能感受到，在这些客套话背后，有期待、有观望、有疑虑，也有审视。
介绍完常委，岩温又简单介绍了在场的几位重要厅级干部：省政府秘书长徐海涛、省发改委主任郑国光、省财政厅长吴启明（与潇湘省长同名不同人）、省农业农村厅长杨文斌、省卫健委主任周晓梅等。
林枫与众人一一握手致意，脸上保持着温和而坚定的微笑。这种场面他经历过多次，从北阳到江东，每一次履新都要面对新同事的打量和评估。
关键不在于第一次见面说什么，而在于做什么。
寒暄完毕，岩温说：“林书记，您的住处已经安排好了，在省委常委院一号楼。您看是先休息一下，还是……”
林枫抬起手腕看了看表，下午两点二十分。
“岩温省长，各位同志，”他声音清晰，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中央派我来滇省工作，任务紧急，责任重大。我想，咱们就不拘泥于形式了。如果方便，一个小时后，下午三点半，我们召开省委常委扩大会议，扩大到省政府班子成员和各厅局主要负责同志。”
他顿了顿，语气平稳但不容置疑：“我需要尽快了解滇省全面情况，特别是边境治理和经济社会发展方面的现状、问题和工作思路。同时，也要传达中央领导同志对滇省工作的重要指示精神。”
这话一出，在场不少干部眼神微变。
新书记刚到任，连办公室都没进，就要召集常委会扩大会议，而且要“传达中央领导同志重要指示精神”——这种作风，与前任书记的温和渐进风格截然不同。
岩温立即表态：“好的，林书记。我马上安排办公厅通知。三点半，第一会议室。”
“辛苦。”林枫点头，然后转向省委秘书长马文远，“马秘书长，麻烦你帮我准备几份材料：一是滇省近三年经济社会发展统计年鉴；二是边境二十五县市基本情况汇编；三是关于缅北电信诈骗问题的工作汇报和案件统计；四是省委常委、副省长分工文件；五是近期省委常委会会议纪要。”
他一口气说出五个要求，条理清晰，重点明确。
马文远连忙记录：“好的林书记，我马上去办。”
“另外，”林枫补充道，“我的行李简单，不用专门派人收拾。会议结束后我自己处理就行。现在，我想先到办公室看看。”
“林书记这边请。”岩温亲自引路。
省委书记办公室在三楼东侧，是个套间。外间是秘书办公室，里间是书记办公区。房间宽敞明亮，布置简洁庄重。墙上挂着中国地图和滇省地图，书架上已经摆放了一些常用工具书和文件汇编。
林枫走到窗前。从这里可以俯瞰大半个省委大院，远处是昆明的城市天际线，更远处是隐约可见的西山轮廓。
“视野很好。”他评价道。
岩温站在一旁：“前任王书记调走后，办公室重新整理过。您看还有什么需要调整的，随时跟办公厅说。”
“这样就很好。”林枫转身，“岩温省长，你是本地干部，对滇省情况最熟悉。未来工作需要你多支持、多配合。”
这话既是客气，也是定调——明确了省长作为“本地干部”“熟悉情况”的角色定位。
岩温神情一肃：“林书记放心，我一定全力配合您的工作。滇省是边疆民族地区，情况特殊，团结比什么都重要。”
“说得对，团结就是力量。”林枫走到办公桌后坐下，试了试椅子，“特别是领导班子团结，更是关键。”
他抬眼看着岩温：“我初来乍到，有些情况可能把握不准。以后工作中，咱们多沟通、多商量。”
“一定一定。”岩温点头。
两人又简单聊了几句，岩温便告辞去准备会议。林枫一个人留在办公室，迅速浏览了马文远派人送来的部分材料。
他首先翻开边境县市基本情况汇编。二十五县市，从滇西北的迪庆藏族自治州，到滇西南的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跨度一千多公里。这些地方共同的特点是：边境线长、民族多、经济相对落后、跨境往来频繁。
其中几个县市的备注引起了他的注意：“近年电信诈骗案件高发”“边民参与跨境犯罪现象突出”“境外赌博、毒品渗透严重”……
林枫眉头微皱。情况确实比想象中复杂。
他又翻开电信诈骗案件统计。2020年1-5月，滇省已立案电信诈骗案件3872起，涉案金额8.7亿元。其中超过60%的案件与缅北诈骗团伙有关。更触目惊心的是，有312名滇省籍人员因涉嫌参与诈骗被公安机关抓获，其中边境县市籍贯的占了八成。
这意味着，跨境犯罪不仅危害内地群众，也在侵蚀滇省本地社会基础。
时钟指向三点二十分。林枫合上材料，整理了一下衣领，拿起笔记本和钢笔，走出办公室。
走廊里，马文远已经等候：“林书记，同志们都已经到齐了。参会人员共68人，包括13名省委常委、7名副省长、48名厅局主要负责同志。”
“好，我们过去。”
第一会议室是省委最大的会议室，椭圆形会议桌可容纳三十人，后排还有四排座椅。此刻，会议室里座无虚席，却安静得能听到空调出风的声音。
当林枫在岩温、张宏文的陪同下走进会议室时，所有人起立。
“同志们请坐。”林枫走到主位，没有立即坐下，而是站着扫视全场。
他的目光平静而有力，从每个人的脸上缓缓掠过。这些面孔，有的熟悉——刚才见过面的常委们；有的陌生——各厅局的一把手们。但无论熟悉还是陌生，此刻都在他的注视下。
三秒钟的静默，却仿佛很长。
“首先，感谢各位同志在这么短时间内赶来开会。”林枫终于开口，声音沉稳清晰，“我是林枫，从今天起，与大家一起工作在滇省这片美丽的土地上。中央派我来，是信任，更是责任。这个责任不仅是我个人的，也是在座每一位同志的，是我们整个滇省领导班子的集体责任。”
他坐下，其他人也随之落座。
“今天召开这个会议，主要有三个目的。”林枫开门见山，“第一，与各位同志见面认识；第二，传达中央领导同志对滇省工作的重要指示精神；第三，听取各部门对当前重点工作的情况汇报，特别是边境治理和经济社会发展方面。”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岩温：“岩温省长，你是省政府班长，请你先介绍省政府班子成员，然后简要汇报滇省经济社会发展总体情况。时间控制在十五分钟内。”
岩温早有准备，立即开始介绍常务副省长刘志远、副省长兼公安厅长罗建国（政法委书记兼任）、副省长兼发改委主任郑国光（常委兼任）、副省长李红梅（分管文教卫）、副省长杨文斌（分管农业，兼任农业农村厅长）、副省长陈建国（分管工业）、副省长周晓光（分管民族宗教）。
介绍完毕，岩温开始汇报经济社会发展情况。他显然做了精简，重点突出了几个数据：滇省GDP总量全国第24位，人均GDP第30位；贫困人口从2012年的804万下降到2019年的46万，但脱贫基础还不稳固；边境二十五县市中，有八个县人均GDP低于全省平均水平；对外贸易主要集中在与缅甸、老挝、越南的边境贸易，但附加值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