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淮州，空气里开始浮动着初夏的热意。上午九点，指挥中心大屏上的数字再次刷新：江夏、河洛、潇湘、皖江四省，均已实现连续二十一天本土病例零新增。最后三个中风险地区，于今日上午八时同步调整为低风险。
林枫站在指挥台前，看着那些终于归于平静的曲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场持续了七十八天的中部抗疫之战，在今天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林副总指挥，国务院联防联控机制发来贺电。”周敏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祝贺中部地区疫情防控取得决定性胜利，并对联合指挥部全体同志提出表扬。”
话音刚落，指挥中心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许多人眼眶泛红——这两个多月的日夜奋战，所有的压力、疲惫、焦虑，在这一刻都化为了胜利的喜悦。
林枫抬手示意大家安静：“成绩属于每一位奋战在抗疫一线的同志。从医护人员到社区工作者，从公安干警到货车司机，还有千千万万积极配合的普通群众——是所有人的共同努力，铸就了这场胜利。”
他的目光扫过指挥中心里每一张熟悉的面孔：“这两个多月，大家辛苦了。我代表指挥部，向大家表示衷心感谢！”
更热烈的掌声响起。有人悄悄抹了抹眼角。
上午十点，林枫接到了来自北京的电话。不是通过红色保密机，而是赵老亲自打来的私人手机。
“林枫同志，首先祝贺你们！”赵老的声音透着难得的轻松，“这场仗打得漂亮，打出了水平，打出了经验。中央对中部抗疫工作给予高度评价。”
“谢谢赵老！这是全体同志共同努力的结果。”林枫回答。
“该肯定的要肯定。”赵老话锋一转，语气变得郑重，“林枫啊，你的新任命已经正式下达了。今天下午，中组部同志会到淮州与你谈话。谈话结束后，你需要立即前往北京报到，然后赴任。”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听到“立即”二字，林枫还是微微一怔：“这么急？”
“边疆工作需要。”赵老语气深沉，“林枫同志，组织上经过慎重研究，决定任命你为滇省省委书记。这是组织的信任，也是重托。”
滇省。林枫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那片位于祖国西南边陲的土地——四千多公里的边境线，二十六个世居民族，苍山洱海、玉龙雪山、西双版纳……还有近年来备受关注的缅北电信诈骗问题。
“滇省的情况，你多少有些了解吧？”赵老问。
“了解一些。那里风景秀丽，民族众多，但边境情况复杂，治理难度较大。”林枫谨慎地回答。
“认识基本准确。”赵老说，“滇省是我国面向南亚东南亚开放的重要门户，战略位置特殊。但近年来，边境地区出现了一些新情况、新问题。特别是缅北部分地区的犯罪活动，已经对我国边民的生产生活造成严重影响。中央高度重视边疆治理工作。”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严肃：“派你去滇省，是希望你发挥统筹协调能力强的优势，在保持边疆稳定、促进民族团结的同时，下大力气整治跨境犯罪问题。这是一块硬骨头，但必须啃下来。”
“我明白。请组织放心，我一定全力以赴！”林枫郑重表态。
“我相信你能干好。”赵老语气缓和下来，“你在江东搞要素平台建设，在中部推动四省协同，这些经验到了滇省都能用上。边疆治理，需要的正是这种系统思维和创新精神。”
挂断电话后，林枫站在窗前沉思良久。从经济发达的江东，到刚刚结束抗疫的中部，再到情况复杂的西南边疆——这确实是一次跨度很大的调整。
但他没有犹豫。既然组织信任，既然人民需要，再难也要上。
中午，林枫与四省负责人进行了最后一次视频通话。
徐振江得知消息后，沉默了几秒：“林书记，滇省……那可是情况最复杂的省份之一。但您去，我放心。有什么需要江夏支持的，随时开口。”
王志农说得实在：“滇省农村和民族地区多，情况复杂。我在河洛这些年积累了些农村工作经验，需要的话，我派几个懂民族政策的干部过去支援。”
吴启明则是从经济角度考虑：“滇省面向南亚东南亚，区位优势明显。我在潇湘搞过跨境经济合作区，有些经验可以分享。”
赵立文说得最简洁：“保重。需要皖江做什么，直接说。”
与战友们的告别简单而厚重。两个多月的并肩作战，已经让大家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下午两点，中组部的两位同志准时抵达。谈话在指挥部旁边的小会议室进行，持续了将近两小时。
谈话结束后，林枫拿到了正式的红头文件——《关于林枫同志职务任免的通知》。白纸黑字，印着庄严的国徽。
傍晚，林枫拨通了家里的视频电话。
屏幕亮起，沈青云和林念清的面容出现。她们显然已经知道了消息——这种级别的干部调整，在正式谈话前就会在一定范围内传达。
“决定下来了？”沈青云轻声问，眼里有关切，但更多的是理解。
“嗯，去滇省。”林枫尽量让语气轻松些，“那边气候不错，四季如春。”
林念清抢过话头：“爸，我查了资料。滇省边境线长四千多公里，接壤三个国家，有二十六个世居民族，少数民族人口占总人口的三分之一。近年来的缅北电信诈骗问题，主要就是从滇省边境地区流入的。”
女儿的数据总是这么精准。林枫笑了：“你倒是做了不少功课。”
“我还联系了滇省大学的同学。”林念清认真地说，“他们告诉我，那边风景确实美，但发展不平衡问题突出。有些边境县，人均GDP还不到全国平均水平的一半。而且电信诈骗受害人里，有很多就是当地的边民。”
这话让林枫表情严肃起来。他意识到，缅北电诈问题不仅是危害内地群众财产安全，也在侵蚀边疆地区的社会基础。
“念清提醒得很对。”林枫说，“这个问题必须从源头上治理。”
沈青云看着丈夫，轻声说：“什么时候出发？我和念清……”
“你们暂时留在江东。”林枫打断她，“我先过去，把情况摸清楚，安顿好了再说。滇省情况复杂，初期工作会非常繁忙。”
这是领导干部家属的常态——聚少离多，永远把工作放在第一位。
沈青云点点头，没有多言。多年的夫妻，早已形成了这种默契。
“爸，您一定要注意安全。”林念清难得地流露出担忧，“我看了报道，那些电信诈骗集团很多都有武装，边境地区情况复杂。”
“放心，爸爸会注意的。”林枫温和地说，“你们在家也要好好的。妈妈工作忙，念清你要多照顾她。”
“知道啦！”
挂断视频，林枫开始收拾行装。其实没什么可收拾的——几件换洗衣物，几本常看的书，还有就是那个随身携带了多年的工作笔记。
笔记本的封皮已经磨得发亮，里面记录着他从北阳到江东，再从中部到未来的滇省，所有的思考、经验和教训。这本笔记，是他政治生命的缩影。
晚上八点，林枫主持召开指挥部最后一次工作会议。他系统总结了中部抗疫的经验，特别强调了“平战结合”“四省协同”“精准防控”等做法，要求形成书面材料，报中央有关部门参考。
“这两个多月，我与大家并肩作战，结下了深厚的战斗情谊。”林枫看着在座的每一位同志，“今天，我要离开淮州，奔赴新的工作岗位。但无论走到哪里，我都会记得，在2020年这个特殊的春天，我们曾经一起，为保护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和身体健康，奋斗过，拼搏过，胜利过！”
掌声经久不息。许多人站起来，眼眶湿润。
散会后，周敏最后一个留下来。这位干练的女干部此刻也有些动容：“林书记，能跟您工作这两个多月，是我职业生涯的荣幸。您的工作方法、思维模式，让我受益匪浅。”
“互相学习。”林枫与她握手，“你在卫健委工作多年，专业能力很强。相信未来会在更重要的岗位上发挥作用。”
“谢谢林书记！”周敏郑重地说，“祝您在滇省工作顺利，再创佳绩！”
走出指挥中心时，已是深夜。淮州的街道安静祥和，路灯在梧桐树叶间投下斑驳的光影。这座他奋战了两个多月的城市，正在夏夜的微风中静静呼吸。
林枫在台阶上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大步离开。
次日清晨，林枫搭乘最早一班飞机前往北京。抵达后，他先前往中组部完成必要程序，随后接到通知——赵老要在办公室见他。
这在意料之中。赵老作为多年来一直关注并支持他的老领导，在他赴任前肯定要当面交代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