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建军的病情稍稍稳定，但仍未脱离危险期。笼罩在北阳上空的阴云非但没有散去，反而愈发浓重。关于林枫即将被调查的流言，如同瘟疫般在市委大院内外悄然传播，每个人看林枫的眼神都掺杂着复杂的情绪——有关切，有同情，但更多的是一种审时度势的疏离。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一周后，一个看似平常的省委常委会日在省城召开。会议进行到一半，一项临时增加的议题被提上议程，由省纪委常务副书记汇报“近期收到的有关北阳市主要负责同志的举报情况及初步核实意见”。
会议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所有常委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投向了坐在席位上的林枫。林枫面色平静，仿佛早有预料，只是放在桌下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
纪委常务副书记的汇报措辞严谨，但内容却字字千钧。他重点提到了两方面的“问题线索”：一是关于清溪河污染事件中，北阳市委是否在环保执法和应急处置中存在“决策不当”甚至“瞒报”行为；二是关于林枫在清江工作期间，其妻弟沈某参与旧城改造项目的“关联交易”嫌疑。汇报强调，这些举报“内容具体、线索清晰”，“社会影响恶劣”，“为澄清事实、回应关切，建议按程序对林枫同志进行初步核实”。
汇报完毕，会场一片死寂。
省长周明远眉头紧锁，率先打破沉默：“志山书记，各位同志，关于清溪河事件，省政府调查组还在工作中，现在又叠加纪委的核实，是否操之过急？这对北阳当前稳定和发展大局，会不会造成不必要的冲击？”他试图为林枫，也为北阳的稳定争取缓冲空间。
但赵伯涛显然不打算给任何机会。他立刻接口，语气沉重而“公允”：“明远省长的顾虑我理解。但正因为北阳处于转型关键期，示范区的建设关乎全省战略，我们才更不能允许任何可能存在的风险点。林枫同志作为主要领导人，现在面临的质疑，已经不仅仅是他个人的问题，而是关系到北阳转型事业的公信力，关系到省委的威信！本着对同志负责、对事业负责的态度，我认为进行必要的核实，是及时澄清问题、消除隐患的最好方式。这本身也是一种保护。”
他将个人攻击巧妙包装成对组织和事业的负责，占据了道德的制高点。
省委副书记宋青山沉吟片刻，缓缓开口：“核实是必要的，但方式方法要慎重。北阳的局面来之不易，调查核实要尽可能减少对工作的影响。”他的话相对中性，但暗示了要注意分寸。
其他常委或沉默，或附和赵伯涛的意见，风向已然明显。
省委书记韩志山目光深邃，缓缓扫过全场，最后落在林枫身上：“林枫同志，你自己有什么要说的吗？”
林枫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脊梁。他知道，此刻的任何辩解在程序面前都显得苍白，甚至可能被解读为抗拒审查。他必须展现出最大的坦诚和服从。
“韩书记，各位同志。”林枫的声音清晰而稳定，“我完全拥护组织的决定。作为一名党员领导干部，接受组织监督和审查是应尽的义务。对于涉及我个人的举报，我在此郑重声明，我将以最坦诚的态度配合组织的核实，相信组织一定会查明事实，还我清白。同时，我也恳请组织在核实期间，能够尽可能保障北阳示范区建设工作的连续性，北阳的转型事业是无数干部群众心血凝聚，不能因为我个人的问题而受到影响。”
他的表态，不卑不亢，既服从组织，也心系工作，赢得了几位常委微微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