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沈清禾是我的外曾祖母,沈敬亭是我的外曾外祖父。母亲一直瞒着我,是怕我重蹈覆辙。
可信里说沈敬亭自焚赎罪,但报纸上却说他和女儿一同遇难,哪个才是真的?
七月初七那天,我还是忍不住去了皂君庙的沈家瓷窑旧址。这里已经变成了片空地,只有几堵断墙还立在那里,墙角长满了半人高的杂草。
断墙中间,有座用砖石搭的小窑,窑口亮着红光,像是有人在里面烧火。
窑口前站着个穿长衫的男人,背对着我,正在往窑里添柴。他的背影很熟悉,像极了老照片里的沈敬亭。
“沈敬亭?”我试探着喊。
男人转过身,脸上没有皮肤,只剩下烧得焦黑的肌肉,两只眼睛是两个黑洞,正往外淌着油。“清禾,你来了。”他的声音像是从生锈的铁器里挤出来的,“快进来,我们沈家的至宝就快成了。”
“你不是自焚了吗?”我握紧手里的玉佩。
“自焚?”他发出刺耳的笑,“我是被她推进来的!”他指着窑里,“她想毁了我的心血,我怎么能让她得逞?”
窑里的火光中,我看到个穿青布衫的身影,被铁链锁在窑壁上,正是沈清禾。她的衣服已经被烧得破烂,银簪掉在脚边,珍珠在火光中闪着微弱的光。
“外祖父!”我冲过去想拉她,却被沈敬亭拦住。他的手像烙铁一样烫,抓住我的胳膊,往窑里拖。
“你的骨血最纯,只要把你烧了,那只碗就能补全,成为真正的至宝!”他嘶吼着,黑洞洞的眼睛里闪着疯狂的光。
我突然想起母亲信里的话,“需至亲骨血为引”。难道不是要献祭,而是要用至亲的骨血唤醒什么?
我掏出那半块玉佩,塞进沈清禾手里:“外曾祖母,这是你的东西!”
玉佩碰到沈清禾的手,突然发出耀眼的白光。窑里的火焰瞬间变成蓝色,沈敬亭发出惨叫,身体在蓝光中渐渐融化,最后化作一滩黑油。
铁链“哐当”一声断裂,沈清禾的身影变得清晰。她捡起脚边的银簪,把珍珠按回簪头,然后拿起那半块玉佩,和我手里的另一半拼在一起,正好是完整的“清禾”二字。
“好孩子,”她的声音温柔如水,“这只碗不是什么至宝,是用九十九个姑娘的冤魂做的,我一直想毁掉它,却被你外曾外祖父困住。现在,该让她们安息了。”
她把玉佩扔进窑里,蓝色的火焰突然窜起,将那只裂成两半的骨瓷碗包裹住。碗在火中渐渐融化,化作无数光点,每个光点里都有个姑娘的笑脸,她们朝着远方飞去,消失在晨光里。
窑火慢慢熄灭,沈清禾的身影也渐渐透明。她把银簪递给我,簪头的珍珠闪着温润的光:“这是我娘给我的,现在传给你。记住,真正的好瓷器,是用匠心做的,不是用邪术。”
太阳升起时,我站在空地上,手里握着那支银簪。断墙下的杂草上,还沾着些银白色的粉末,像是瓷器烧尽后的灰烬。
回到家,我把银簪放进红木盒子里。晚上做了个梦,梦里沈清禾穿着新做的旗袍,在瓷窑里拉坯,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身上,嘴角的梨涡里盛着笑意。
后来,我在母亲的日记里看到一段话:“1976年七月初七,我去了沈家老宅,在地基下挖出那只碗。碗里有个姑娘的声音,说她叫沈清禾,是我的外祖母。她说她被困了三十年,需要沈家的后人帮忙才能解脱。我答应了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女儿身上。”
原来母亲早就知道这一切,她一直在等我长大,等我完成她未竟的事。
现在,那支银簪就放在我的书桌上,簪头的珍珠在阳光下会折射出七彩的光。有时深夜加班,我会觉得桌前多了个温柔的身影,像在看着我,又像在看着远方,嘴角带着浅浅的梨涡。
我想,沈清禾终于自由了。而那些被无辜杀害的姑娘们,也终于在晨光里,找到了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