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苹果走到树下的一块石头上坐下，抱着膝盖，叹了口气：“睡不太熟，总做噩梦。”她顿了顿，声音放轻了些，“我总怕我们找不到污染兽人的源头，怕部落里的人会出事，一闭眼就梦见那些被污染的兽人……所以干脆起来走走，没想到你也在这里。”
玄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她。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总是柔柔弱弱不谙世事的小嫂子，也有这么多心事。
林苹果倒是没在意他的沉默，继续说道：“其实我看得出来，墨已经不怎么怪你了。他今天给你递兽皮的时候，像是真的担心你。”
“他不怪我？”玄嗤笑一声，语气里却没多少嘲讽，更多的是不相信，“他可没忘了我当初想吞掉他吧？”
“没忘，但也没那么恨了。”林苹果抬头看着他，认真地说，“你看，他愿意让你跟着，愿意给你水，愿意给你披风……玄，其实你该给墨一个道歉的。”
玄愣住了。
道歉？他不是没想过，可每次话到嘴边，都被骄傲和恐惧咽了回去。他怕墨说“晚了”，怕自己连最后一点体面都没有。他张了张嘴，最后只吐出一句：“光道歉，就有用吗？”
林苹果也没立刻回答，只是看着天上的月亮，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歉不一定能让所有事都回到过去，但至少能让你心里舒服点，也能让墨彻底放下。而且……”她转过头，眼睛亮亮地看着玄，“如果这次污染的事情解决了，我们部落愿意收留你。你可以和墨一样，有个家，不用再一个人在森林里飘着了。”
“砰”的一声。
玄没坐稳，直接从树枝上掉了下来，幸好他反应快，落地时踉跄了两步就站稳了。他看着林苹果，红眸里满是不可置信——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还能有“家”，还能被一个部落收留。
可这份震惊很快被他压了下去，他又摆出那副拽拽的样子，伸手挠了挠头发，语气带着点调侃：“开什么玩笑？你们是在可怜我吗？可怜我这条坏蟒蛇连个家都没有。”
“才不是可怜！”林苹果站起来，叉着腰，“这其实也是墨的意思！他说这次你带路就算立了功，以前的恩怨一笔勾销，你要是愿意，就留在部落里！”
一阵微风吹过，卷起地上的雪粒子，落在玄的发梢。他看着林苹果认真的样子，眼睛忽然有点发热，赶紧别过头，不让她看见。
“谁需要他原谅……”他嘟囔着，声音却没多少底气，周身那股常年不散的阴冷气息，像是被这阵风吹走了大半。
他怕林苹果再看出什么，赶紧转了话题，往前走了两步，俯身凑到林苹果面前，红眸里带着点邪魅的笑意：“那小嫂子，要是我留在部落里，你也愿意把我收了做兽夫吗？”
林苹果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脸瞬间红了，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
林苹果打完就后悔了，可又拉不下脸道歉，只能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就往山洞里跑。
玄被打得偏过头，脸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红印。他却没生气，反而站在原地，几秒后，低低地笑了出来——不是之前那种嘲讽的笑，是发自内心的，带着点轻松的笑。他伸手摸了摸被打的脸颊，指尖还残留着林苹果手心的温度，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小嫂子的手，倒是连打人都带着香的。”
他靠在巨石上，又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嘴角的笑意没散。月光落在他脸上，把那道红印衬得格外明显，却一点都不狼狈，反而让他那双总是冰冷的红眸，多了点温度。
山洞里，林苹果跑回去时，不小心撞到了墨的胳膊，墨只是无意识地哼了一声，伸手把她拉进怀里，继续睡，连眼睛都没睁，就连听力更好的子夜都没醒——大家赶了一天的路是真的累了，睡得极沉。林苹果窝在他怀里，脸颊还发烫，却没再生气，只是想起玄刚才的笑，忍不住也偷偷笑了。
洞外，玄站了很久，直到月亮移到了天空中央，才慢慢走进山洞。他没回之前的角落，而是选了个离火堆不远不近的地方，把那件厚实的披风裹紧，靠在石壁上。这一次，他没再觉得不自在，也没再想着离远远的。
他闭上眼睛，耳边是周围人均匀的呼吸声，还有小白偶尔的呼噜声。这些声音不再像刺，反而像一层温暖的壳，把他裹在里面。他忽然觉得，或许“两清”之后，不用急着走——或许，他可以试着留下来，看看有个家，到底是什么感觉。
月光透过石板的缝隙，洒在山洞里，玄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这是他十几年来，第一次在别人身边，睡得这么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