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抬起头,琥珀色的眸子里映着火光,带着点了然。
苍没再说下去,他知道墨已经明白他想说什么,他往火堆里添了根柴。
火苗窜起来,照亮了两人眼底相似的温柔——那是种小心翼翼的珍视,像捧着易碎的月光,既怕她被惊扰,又忍不住想把全世界的暖意都捧到她面前。
石屋的灯火亮了整整一夜,像黑夜里的星子,稳稳地悬着,照亮了三个灵魂慢慢靠近的轨迹。
林苹果不知道,当她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往温暖的地方缩了缩时,苍悄悄往她身边挪了挪,而墨将自己的兽皮毯,轻轻盖在了她的脚边。
林苹果是被窗外的鸟鸣唤醒。
眼皮掀开时,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草药香,混着烤麦饼的焦香,是安稳的味道——她已经很久没睡过这样沉的觉了,连梦都带着暖意。
身体也轻快了些,灵力透支的疲惫像退潮的水,只剩下些微的酸软。
她动了动手指,才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两张兽皮,一张是苍常盖的,带着松木的气息,另一张是墨的,有草木的清芬,显然是夜里怕她冷,两人都把自己的毯子给了她。
心口像被温水浸过,软软的。
她坐起身时,石屋里已经有了动静。苍蹲在火堆边烤麦饼,深蓝色的短发被晨光染成浅棕色,只是动作有点僵硬,翻饼的木勺碰得石板“叮叮”响,不像平时那样利落。
墨坐在石桌旁,手里编着藤绳,指尖却总在同一处打错结,眼神时不时往她这边瞟,撞上她的目光又飞快地移开,耳尖泛着浅红。
林苹果看着他们,心里泛起一丝疑惑。
昨天晕过去前的记忆慢慢回笼:黑松林的凶险,苍后背的血迹,白光闪过的治愈,还有醒来时两人眼底的担忧……可今天这气氛,却透着点说不出的古怪。
“醒了?”墨先开了口,声音比平时更轻,像怕惊扰了什么,“麦饼快好了,我再去热碗浆果粥。”他说着就站起身,脚步快得像在逃。
苍也跟着抬头,手里的木勺“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弯腰去捡,耳朵尖红得厉害,含糊地应了句:“醒了就好,饿不饿?”
林苹果摇摇头,又点点头,看着他手忙脚乱地把烤好的麦饼往石盘里放,指尖都在发颤。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苍这样——那个面对五只流浪兽都面不改色的鹰隼兽人,此刻竟像个被戳穿心事的少年,连递麦饼的手都在抖。
“你……”林苹果接过麦饼,指尖碰到他的,两人像触电似的缩回,她忍不住问,“你们今天怎么了?”
苍的喉结滚了滚,眼神往墨的方向瞟了瞟,像是在求助。
墨刚端着粥回来,闻言动作顿了顿,把石碗放在她面前时,声音低得像蚊子哼:“没、没什么。”
可他垂着的眼睫,还有苍攥紧的拳头,都在说“有事”。
林苹果咬了口麦饼,甜糯的滋味在舌尖散开,心里的疑惑却更重了。
她看着两人:苍背对着她蹲在火堆边,肩膀绷得笔直,像是在跟自己较劲;墨坐在对面,手里的藤绳编了拆、拆了编,指尖都泛了红。
晨光透过石窗,在他们之间投下长长的影子,明明靠得很近,却像隔了层说不出的东西,连呼吸都带着小心翼翼的停顿。
“是不是……我昨天用能力的事,有什么问题?”林苹果犹豫着开口。她想起墨说的“灵力透支”,难道后遗症比想象中重?
苍猛地转过身,深蓝色的眼睛里写满急色:“不是!你恢复得很好!”
他说完又觉得太急,声音放软了些,“墨说你只是需要静养,过几天就彻底好了。”
墨也点点头,补充道:“你的能力很纯净,只是初次动用太急,以后慢慢引导就好。”
那他们在纠结什么?
林苹果没再追问,只是小口喝着粥。浆果的甜混着草药的微苦,像此刻石屋里的气氛,明明是暖的,却透着点说不清的涩。
沉默在晨光里漫延,直到苍突然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像是下定了决心。
“苹果儿,”他的声音有点哑,眼神直直地看着她,带着种豁出去的认真,“我们……昨天去问了医师。”
林苹果抬眼,对上他的目光。
“医师说……”苍的喉结又滚了滚,像是在说什么难以启齿的话,“说雌性和雄性……结契,也就是……就是亲密行为,能互相提升灵力。对你的身体好,能帮你稳固零阶能力,对我们……也有好处。”
他说得磕磕绊绊,脸从耳根红到了脖颈,说完就猛地别开脸,盯着火堆里的木柴,手指把石矛攥得“咯吱”响。
墨在旁边轻轻叹了口气,接过话头,声音却稳了些,带着他惯有的温和:“医师说这是自然之道,雌性雄性互相滋养着对方……”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林苹果,琥珀色的眸子里盛着清晰的担忧:“我们知道你还没准备好,身子也刚好些。若是你不愿……”
“我们绝不会勉强。”苍抢着打断,声音又急又硬,却透着不易察觉的怕,“你不用急着回答,什么时候想通了……不,就算永远不想,也没关系。”
石屋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火堆偶尔爆出的火星声。
林苹果手里的木勺停在半空,粥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视线。
亲密……结契……互通灵力……
这些词像落在湖面的石子,在她心里砸出一圈圈涟漪。她不是不懂,原主的记忆里有关于兽世伴侣结合可以互相增强力量的片段,只是过去的创伤像层厚茧,让她一听到这些,就下意识地绷紧了神经。
陈峰曾用“爱”绑架她,想要她的身体,林苹果不愿意,陈峰就说她装清高,不给睡谈什么恋爱,甚至还想强迫她,那些记忆里的示好带着冰冷的算计,让她对这种事本能地抗拒。
可眼前的苍和墨……
她看着苍紧绷的侧脸,他明明紧张得指尖发白,却还是硬邦邦地说“绝不勉强”;看着墨垂在膝上的手,指尖因用力而微微蜷起,眼神里的担忧却比自己的纠结更重。
他们没有用爱绑架她,是在……很认真的征求她的意见,尊重她的选择。
像捧着颗易碎的糖,既想给她最甜的滋味,又怕她不喜欢,连递出去的手都在发抖。
“我……”林苹果张了张嘴,嗓子有点发紧。拒绝的话堵在喉咙口,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想起苍在黑松林用后背替她挡下利爪的决绝,想起墨夜里守在床边替她擦汗的温柔,想起他们把兽皮都盖在她身上的细心……
这些日子的点点滴滴,像串起来的光,慢慢驱散了她心里的阴霾。
而且在这个世界,绑定的雄性是不能背叛雌性的,他们也是把自己的命交在林苹果的手中…
或许,不是所有的关怀都带着算计。
或许,眼前这两个笨拙的兽人,是真的想对她好。
林苹果低下头,看着石碗里晃动的粥影,紧张的声音也在发颤,她也还没经历过这种事:“我……我还没准备好,而且,我不想生崽…”
苍和墨同时松了口气,眼里的紧张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释然,仿佛她的拒绝也在意料之中,甚至带着点如释重负——至少,她没有因为这个而厌恶他们。
“没关系。”墨的声音软得像羽毛,“我们理解的,而且,也有雄性喝的可以暂时避孕的汤药,也不会对身体有害。”
苍也用力点头,深蓝色的眼睛亮了些:“对,等你什么时候觉得……觉得对我们有感情了…能接受我们了…”他说着,还怕她不信,又补了句,“我们绝不像……不像以前欺负你的那个人。”
林苹果看着他们认真的样子,突然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鼻酸。
她抬起头,迎上他们的目光,这次没躲开,嘴角还带着点浅浅的笑意:“嗯。”
一个字,却像投入湖心的小石子,让石屋里的气氛瞬间松快了。
苍挠了挠头,转身去翻烤麦饼,动作又恢复了利落,只是哼起了不成调的猎歌;墨低头继续编藤绳,指尖的动作稳了,嘴角悄悄弯起个浅弧。
晨光透过石窗,在三人身上流淌,带着烤麦饼的焦香和草药的清芬。
林苹果喝着粥,看着身边两个明明心动却笨拙克制的兽人,心里那层厚厚的冰壳,又裂开了一道缝。
也许,她可以试着相信一次?
相信这两个愿意等她慢慢走出来的兽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