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下来,苍也终于抱着林苹果落在了石屋院外。
翅膀扇动的风声惊动了屋里的人,墨几乎是立刻推开了门,手里还攥着刚磨好的安神草药。
“怎么回事?”墨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目光瞬间锁定苍怀里毫无动静的林苹果,还有他翅膀上残留的血迹——
尽管伤口已经愈合,凌乱的羽毛和撕裂的兽皮仍透着惊心动魄的狼狈。
苍的胸膛还在剧烈起伏,他甚至顾不上收起翅膀,抱着林苹果就往屋里冲:“她晕过去了,快看看她!”
石屋里的火堆烧得正旺,火光映得三人的影子在墙上摇摇晃晃。
苍小心翼翼地将林苹果放在铺着厚兽皮的石床上,动作轻得像怕碰碎琉璃。
墨已经放下草药,快步上前,指尖搭上林苹果的手腕。
她的脉搏又细又弱,像风中摇曳的烛火,脸色白得几乎透明,唇瓣毫无血色。
墨皱紧眉头,指尖拂过她汗湿的额发,声音沉了下去:“气息太乱,是灵力透支了。”
“灵力透支?”苍不懂这些,只看见墨从药篮里翻出几片深绿色的叶子,用石臼捣碎了,混着温水调成糊状,“她怎么会这样?”
墨没立刻回答,先用干净的兽皮擦去林苹果脸上的泪痕,才将药糊轻轻敷在她的太阳穴上。
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过身,目光落在苍后背那片已经愈合的伤口上——那里的兽皮虽破,皮肉却平整得不像话,只余下浅浅的粉痕,绝不是寻常伤口该有的样子。
“你的伤……”墨的声音顿住了。
苍这才后知后觉地摸了摸后背,那里早已没了痛感,只有羽毛根部传来的细微痒意。
他看着墨探究的眼神,喉结动了动,将黑松林遇袭的事简扼说了一遍,末了,声音低得像怕惊扰了谁:“是她……她用手按住我的伤口,然后就冒出白光,伤就好了。”
墨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这就是零阶治愈力的力量吗。
部落传说里,零阶雌性的治愈力能生死人肉白骨,却从没人说过,初次动用会透支到昏迷。
他想起测能石前那道转瞬即逝的白光,想起她总是藏着心事的眼睛,突然明白——她不是不能用,是这力量太盛,而她的心防太重,像有层厚冰,冻住了本就汹涌的灵力。
“她强行催动了能力。”墨蹲下身,往火堆里添了根耐烧的干柴,火光映得他眼底一片复杂,“零阶能力需要温和引导,再加上她本就体质特殊,她这样硬来,跟用刀子剜自己的灵力没区别。”
苍站在石床边,看着林苹果紧蹙的眉头,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
他想起她扑进怀里时滚烫的眼泪,想起她按住伤口时那句带着哭腔的“都怪我”,想起她晕过去前涣散的眼神——原来那道治愈伤口的白光,是她用透支自己换来的。
“是我没保护好她。”苍的声音哑得厉害,指尖攥得发白,“如果我再快一点,没让那些畜生靠近……”
“不怪你。”墨打断他,语气难得坚定,“流浪兽本就凶残,何况是五只围攻。你能护着她回来,已经很好了。”
他顿了顿,目光落回林苹果脸上,“现在该想怎么让她醒过来。”
接下来的时间,石屋里只剩下火堆噼啪的轻响。
苍守在石床边,寸步不离,深蓝色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林苹果的脸,像是这样就能把她看醒。
墨则在一旁熬药,陶罐里咕嘟咕嘟煮着草药,清香混着炭火的味道,在屋里弥漫开来。
不知过了多久,月上中天时,林苹果的睫毛终于轻轻颤了颤。
“动了!她动了!”苍猛地攥紧拳头,声音压得极低,却难掩狂喜。
墨立刻放下陶罐,凑了过去。
林苹果的眼睛睁开时,先映入眼帘的是跳动的火光,还有两张近在咫尺的脸。
苍的眼睛里布满红血丝,翅膀还没收好,凌乱的羽毛垂在肩头,却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像只守着珍宝的鹰。
墨的眉头微蹙,眼底带着担忧,手里还拿着一碗温热的药汤。
“水……”她的嗓子干得像被砂纸磨过,声音细若蚊蚋。
苍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端过旁边的水囊,小心翼翼地喂到她嘴边。
温水滑过喉咙,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林苹果才觉得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些。
她记得自己晕过去前,好像看到苍的伤口在发光,然后身体就软得像没了骨头。
“苍……你的伤……”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墨按住了肩膀。
“别动,你灵力透支得厉害。”墨的声音很轻,“他的伤没事了,倒是你,差点把自己耗空。”
林苹果这才放下心,却又涌上浓浓的愧疚。
她看着苍后背那片已经愈合的兽皮,小声道:“对不起,我好像……只会给你们添麻烦。”
以前是情绪失控的眼泪,现在是不自知的能力暴走,她好像永远都在拖累别人。
苍却突然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比白天替她擦脚时还要温柔:“说什么傻话。”
他的指尖触到头皮时有点痒,却奇异地让人安心,“你的能力救了我,我没保护好你,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墨也端过药碗,用木勺舀了点药汁,吹凉了递到她嘴边:“先把药喝了。这是凝神草熬的,能帮你补回点力气。”
药汁带着点微苦的草木味,林苹果却没像以前那样抗拒,乖乖地张开嘴。
她看着墨专注吹药的侧脸,火光在他眼睫上投下细小的阴影,突然想起苍刚才说的话——他说,她的能力救了他。
原来……她不是完全没用的。
原来她也可以保护别人,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次。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这次却不是因为难过。
林苹果别过头,想擦掉,手腕却被苍轻轻攥住了。
“又哭什么?”苍的声音里带着点无奈,还有点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纵容,“药很苦?”
林苹果摇摇头,眼泪却掉得更凶了。
她想起以前在那个冰冷的出租屋,发烧到意识模糊时,只能自己挣扎着找退烧药;想起被陈峰推倒在地时,连句关心的话都听不到。
可在这里,她生了病,就有人守着她,喂她吃药,担心她的安危,无微不至的照顾她。
“我……”她哽咽着,说不出完整的话,只能任由眼泪落在手背上,滚烫的,“我好像……没那么怕了。”
怕什么?怕这世界的陌生,怕别人的离开,怕自己永远是个累赘。
可此刻看着石屋里跳动的火光,闻着草药的清香,感受着身边两人的目光,她突然觉得,好好活着,去接受新的人和事,好像没那么难了。
苍和墨都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哭。苍的手还攥着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热热的。
墨则重新舀了勺药,等她不哭了,才又递到她嘴边。
这一次,林苹果没躲开。
药汁的苦味里,好像混进了点别的什么味道,暖暖的,甜甜的,从舌尖一直淌到心里。
夜渐渐深了,林苹果在药香和炭火的暖意里,又沉沉睡了过去。
石床边,苍终于收起了翅膀,他看着林苹果安稳的睡颜,又看了看旁边正低头整理草药的墨。
“墨,”他突然开口,声音很轻,“我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