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纳走到窗边,望着窗外伦敦灰蒙蒙的天空。他知道,这次英国之行,远不止是技术收购那么简单。他即将面对的,是一场与老牌帝国资本势力的硬仗,而这场仗,从他踏上英国土地的第一刻起,就已经打响了。
1938年,英国肯特郡,查特韦尔庄园
丘吉尔的庄园书房里弥漫着雪茄和波特酒的浓郁气息。这位前海军大臣、现任议员,尽管身处政治低谷,但气场依旧强大如狮。他对特纳·史密斯的到访既感意外,又觉在情理之中。这位美国西部资本的巨鳄,他的两个儿子早已是英国情报部门档案里的“重点关注对象”。
“史密斯先生,欢迎来到查特韦尔。”丘吉尔举杯示意,语气带着一种混合着欣赏与警惕的复杂情感,“自从1935年那次欧美青少年交流会后,您的两位公子——理查德?史密斯和爱德华·洛厄尔的大名,可是在我大英帝国的精英圈子里如雷贯耳啊。他们在那场学术辩论和商业模拟赛中,可是让我们本土的‘天才少年’们颜面扫地。”
特纳微微一笑,从容地品了一口杯中的威士忌,他知道丘吉尔指的是什么。那次交流会,他的双胞胎儿子不仅包揽了最高学术奖项,小儿子爱德华更是在模拟殖民地贸易游戏中,用一套极其犀利的“美元渗透”策略,几乎“瓦解”了英属印度和马来亚的经济模型,让陪同的英国财政部官员脸色铁青。
“丘吉尔先生,您过誉了。”特纳语气谦逊,眼神却毫不退让,“孩子们只是喜欢玩些数字游戏,不懂什么人情世故,更谈不上什么战略意图。若有冒犯,我代他们致歉。”
丘吉尔哼了一声,雪茄灰簌簌落下:“数字游戏?史密斯先生,您太谦虚了。您家那位小爱德华玩的可不是游戏。他用虚拟美元撬动虚拟殖民地经济的‘实验’,据说后来被贵国的某些部门当成了典型案例研究。这种‘天才’,我们想不关注都难啊。”
特纳心中了然,英国人对那件事一直耿耿于怀。他放下酒杯,决定不再绕圈子:“丘吉尔先生,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而且是罗斯福总统阁下鼓励的某种…课外实践而已,当不得真。我这次冒昧来访,是有更重要的事情想与您探讨。”
丘吉尔身体微微前倾,胖乎乎的脸上露出感兴趣的神情:“哦?愿闻其详。我很好奇,是什么风把您这位日理万机的西部之王吹到我这个赋闲之人的庄园里来。”
特纳直视着丘吉尔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看中了贵国的一项技术,一项可能改变未来战争与和平格局的技术——抗生素。”
书房内瞬间安静下来,只有壁炉里木柴燃烧的噼啪声。丘吉尔的目光骤然锐利起来,他缓缓放下雪茄:“抗生素?史密斯先生,您指的是…那种还在实验室瓶瓶罐罐里、连能否成功都未知的霉菌提取物?” 他显然知道弗莱明的研究,但对其价值持保留态度。
“正是。”特纳点头,“我指的是亚历山大·弗莱明爵士在圣玛丽医院发现的‘青霉素’。我认为它的潜力是革命性的。它能拯救无数生命,无论是在和平时期的医院,还是在未来的战场上。” 他特意强调了“战场”二字。
丘吉尔是敏锐的战略家,他立刻捕捉到了特纳话中的深意。他沉吟片刻,反问道:“所以,您是想通过我,来获得这项技术的…控制权?”
“是合作开发权。”特纳纠正道,语气诚恳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实力,“英国拥有天才的发现,但缺乏将其大规模工业化生产和应用的资本与市场。而我,可以提供这一切。我们可以共同成立一家公司,将这项英国的科学瑰宝,转化为造福全人类(当然,也包括士兵)的实际产品。”
丘吉尔靠在椅背上,目光深邃地打量着特纳。他明白,特纳找上他,而非直接去找英国政府或弗莱明本人,是极高明的一步棋。他丘吉尔虽在野,但在英国政界、军界和情报系统内仍有巨大影响力,且以支持科技创新和强军备战着称。特纳是想把他拉上船,利用他的影响力来扫清障碍。
“史密斯先生,”丘吉尔缓缓开口,“您知道吗?张伯伦首相和他的内阁,正陶醉于从慕尼黑带回来的‘和平’幻觉中。他们现在最关心的不是未来的武器,而是当下的选票。向他们推销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霉菌药’,恐怕会被视为天方夜谭。”
“正因为如此,我才需要您的帮助。”特纳顺势接话,“您比任何人都清楚,希特勒的野心绝不会止于苏台德。和平是短暂的,英国迟早需要为真正的战争做好准备。而一种能极大降低士兵伤口感染死亡率的药物,其战略价值,不亚于一支新的舰队或航空队。这不仅是笔生意,更是一项对英国国家安全的投资。”
丘吉尔陷入了长时间的沉思。他内心激烈斗争:一方面,他极度不信任美国资本,尤其是特纳这种背景复杂、手段凌厉的巨头,担心英国的核心科技成果被窃取或控制;另一方面,他又不得不承认特纳说得对,英国对战争医学的准备严重不足,而政府却浑浑噩噩。如果他能促成此事,不仅能为英国未来储备一项关键医疗技术,也能增强自己在政坛的话语权。
良久,丘吉尔重新拿起雪茄,深吸一口,吐出一股浓烟:“史密斯先生,您的提议…很有趣。但我需要看到更具体的方案,以及…您能给出的、足以打动英国科学界和政府的诚意。弗莱明爵士是一位真正的学者,他不会轻易将自己的发现交给…纯粹的商业利益。”
特纳知道,丘吉尔心动了。他微笑着再次举杯:“诚意不是问题。至于方案,我的团队已经准备好了。我相信,在您的指引下,我们一定能找到一条既符合科学精神,又能保障大英帝国利益,同时也能让我这位投资者获得合理回报的…三赢之路。”
两只酒杯在空中轻轻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在这座古老的英式庄园里,一项可能改变二战乃至整个人类医学史的幕后交易,悄然拉开了序幕。而丘吉尔与特纳,这两位来自不同大陆、却同样深谙权力与战略之道的巨人,也由此结下了一段微妙而重要的战时联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