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小说网 > 女生言情 > 大明基建录 > 第82章 龙榻侧的暗棋

第82章 龙榻侧的暗棋(2 / 2)

于谦将公文拍在案上,眉头拧成疙瘩。他与刘承恩打过几次交道,那人眼神总像蒙着层雾,说话绕三绕,绝非善类。可朱祁钰毕竟是亲王,他不能不见:“让他进来。”

刘承恩迈进门时,手里捧着只描金檀木盒,脸上堆着笑,眼角的纹路却透着精明:“于尚书连日操劳,我家王爷特意从江南带来雨前龙井,让下官送来给大人润润喉。”他说着就要把木盒往案上放。

“站住。”于谦抬手阻住他,声音像案上的铁尺,“军务繁忙,不受私礼。长史若有公事,直言便是。”

刘承恩的手僵在半空,随即又笑了,将木盒放在旁边的矮几上,从袖中取出份折子:“王爷听闻大人调兵护卫海商,深为敬佩,特草拟了这份《东海防务策》。”他将折子递过去,语气意味深长,“王爷说,倭寇猖獗,怕是与浙江都司的贪腐脱不了干系,建议兵部彻查。若是大人需要,平波王府在江南的‘眼线’,随时听候调遣。”

于谦翻开折子,目光扫过“彻查浙江都司”几个字,指尖微微一顿。这话听着是献策,实则是递话——暗示江南的水有多深,而平波王府能做他的“眼睛”。他合起折子,放在一旁:“兵部自有章程,不劳王爷费心。江南卫所之事,都察院会稽查,就不麻烦王府了。”

碰了个软钉子,刘承恩却不恼,反而向前凑了半步,声音压得低了些:“大人高风亮节,下官佩服。只是......”他瞥了眼墙上的京营布防图,“听说神机营精锐都调走了,京营空虚,大人可有应对之策?”

于谦的心头猛地一沉。京营虚实是兵部最高机密,除了几个堂官和皇帝,绝无外人知晓。他放在案下的手攥紧了,指节泛白:“兵部之事,非外人可问。长史若无他事,请回吧。”

刘承恩躬身告退,走到门口时却停住脚,回头笑道:“大人,我家王爷常说,国是大家,需众人拾柴才能火旺。您说这话在理吗?”

值房的门关上,于谦猛地起身,几步走到书架前,抽出那本翻旧了的《武备志》。书页间夹着的纸条早已泛黄,上面是皇帝一个月前的亲笔:“若有人以京营虚实相探,无论品级,即刻密报。”

冷汗顺着额角滑进衣领,凉得刺骨。于谦这才明白,自己早已被卷进一场漩涡——调兵护卫商船是幌子,皇帝要钓的,是藏在兵部和王府里的鱼。他铺开桑皮纸,用极细的狼毫写下密折,字字紧凑:“平波王府刘承恩探京营虚实,其言闪烁,恐有异动。”写完用蜡封好,唤来心腹家丁:“立刻送进宫,亲手交给王瑾,路上不许与任何人说话。”

家丁走后,于谦走到矮几前,盯着那盒未开封的龙井。他忽然想起皇帝的话:“于谦是忠臣,但他的忠,是对大明的忠,不是对朕的忠。”此刻他才懂,这份“忠”,正是皇帝敢把他放进棋局的原因。

窗外的天色已经泛白,可于谦却觉得,一场更大的黑暗,正在向京城涌来。

天津卫的晨雾像牛乳般浓稠,将造船厂的船坞裹得严严实实。“永乐号”的龙骨在雾中若隐若现,如同一条蛰伏的巨鲸,数百名工匠围着它忙碌,铁锤敲击铁板的声响,穿透雾气传出去很远。

徐月明站在三丈高的脚手架上,一身劲装勒出利落的线条,手里的图纸被晨露打湿了边角。她指着下方一名年轻工匠,声音像淬了冰:“肋骨间距必须是三尺六寸,差一分都不行!这是要闯大洋的战舰,不是江南水乡的乌篷船!”

那工匠被吼得缩了缩脖子,不敢反驳。这位女监造使的厉害,船厂上下没人不知——皇帝亲封的“尚方宝剑”,连工部尚书见了她都要让三分,上个月就有个偷工减料的工头,被她当场斩了立威。

可没人知道,徐月明的手心早被冷汗浸湿。昨夜当值时,她就觉得料场不对劲——建造“永乐号”用的都是上等柚木和镔铁,可凌晨时分,她却看到几辆盖着油布的马车,悄悄把一批木料运进了料场角落。更蹊跷的是,负责验料的工部主事周显,只掀了掀油布就挥挥手让入库了。

“去把周主事叫来,就说我要抽检材料。”徐月明从脚手架上跳下来,靴子踩在湿滑的木板上,稳如泰山。她想起钱锦云派人送来的密信,八个字力道千钧:“东海事起,盯紧船厂。”现在,事怕是真的要起了。

周显慢悠悠走来时,脸上还带着睡意:“徐大人,这些材料都是卑职验过的,没问题......”他的话没说完,就被徐月明的眼神逼了回去。

“没问题?”徐月明冷笑一声,抄起旁边的斧头,对准一根松木劈了下去。斧头应声而入,木材裂成两半,断口处竟有白虫蠕动,黏液顺着木纹流下来。她又抄起铁锤,狠狠砸向一块生铁,“咔嚓”一声,铁块碎成三瓣,断面全是蜂窝状的气孔。

“这就是你验过的‘上等材料’?”徐月明将斧头掷在地上,火星溅起,“把这些破烂,还有你这个睁眼瞎,一起绑去营造司!告诉赵尚书,就说徐月明查到了‘兴和木料行’的老主顾——当年修皇陵偷换木料的账,该一起算了!”

周显“扑通”跪下,脸色惨白如纸:“徐大人饶命,是......是有人逼我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远处突然传来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浓烟像黑龙般冲天而起,火光撕破晨雾,将半边天都染成了红色——是蒸汽机试车的锅炉爆炸了!

“救火!快救火!”工匠们的呼喊声、女人的哭喊声混在一起,船厂瞬间乱成一团。徐月明猛地转头,望向那片火海,心脏沉到了谷底。她太清楚了,西山工坊送来的蒸汽机,都是经过三次试压的,绝不可能无故爆炸。

“大人,那边有人趁乱抢图纸!”一名护卫大喊着跑过来。

徐月明拔出腰间的绣春刀,刀光在火光中闪着寒芒:“拦住他们!一个都别放跑!”她一边指挥护卫围堵,一边摸向怀中的密信——皇帝的嘱托还在耳边回响:“船厂是东海战略的根,根不能断。”

火舌越来越近,烤得人皮肤发烫。徐月明望着“永乐号”的龙骨,忽然明白了——京营调兵是饵,朱祁钰的密信是钩,而船厂的这场火,是有人想趁乱斩断大明的船桨。

她挥刀砍倒一个试图逃窜的黑衣人,鲜血溅在脸上。远处的海平面上,一轮朝阳正冲破晨雾,可徐月明知道,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乾清宫的算筹、兵部的试探、船厂的火光,都只是这场风暴的前奏——而那个藏在暗处的棋手,终于要露出獠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