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陛下提示的‘对流’原理……”
“原理是原理,实际是实际!”
好几次,我们看着根据他们计算“最优尺寸”造出来的小球囊(模型),要么轻飘飘根本带不动任何重物,要么死沉死沉连离地都困难。失败的模型堆满了后院,堪称“球囊坟场”。
直到某天深夜,赵明诚突然从算纸堆里跳起来,头发蓬乱如鬼,却双眼放光:“错了!我们都错了!不能只考虑净浮力,要考虑整体系统重量分布和热气效率的平衡点!刘淳!快来!我们重新建模!”
那一夜,两人的争吵声和噼里啪啦的算盘声(以及偶尔砸东西的声音)就没停过。天亮时分,他们拿着几张潦草但眼神晶亮地递给我们一份新的设计参数。
记录四:那一跃(差点成最后一跃)
经过无数次模型试验、计算修正、材料改良,第一个足以承载一人的大家伙——“初云一号”,终于颤巍巍地立在了书院最大的操场上。
谁来试?
我们都怂了。看着那庞然大物在微风中轻轻晃动,,或者半空散了架……
就在我们互相谦让(推卸责任)之际,那个平时闷头干活、被我们使唤来使唤去当苦力的年轻工匠王石头,忽然闷声说:“俺来。”
不等我们反应,他抓着吊篮边缘,笨拙但坚定地爬了进去。
“石头!下来!还没完全检查好!”
“燃料带够了吗?”
“绳索!控制绳索系牢没有?”
在一片惊慌的呼喊中,鲁小鱼点燃了油罐。火焰呼啸,热浪扑面。“初云一号”开始剧烈晃动,然后,在所有人屏住呼吸的注视下,它晃晃悠悠、歪歪扭扭地……离开了地面!
一尺,两尺,一丈……它升起来了!虽然姿态难看,虽然摇摇欲坠,但它确实载着一个人,飞起来了!
王石头在吊篮里,一开始紧紧抓着栏杆,脸色煞白。但随着高度上升,他低头看了看脚下越来越小的书院房舍和如同蚂蚁般的我们,脸上逐渐露出了近乎痴傻的、混合着恐惧与极度兴奋的笑容。
他在上面待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我们在地上感觉像过了一年),然后按照预定方案,慢慢减小火力,球囊开始缓缓下降。落地时有些狼狈,吊篮侧翻,王石头灰头土脸地爬出来,腿还在发软,却咧着嘴对我们傻笑:“上面……风大……看得真远!”
那一刻,所有的抓狂、争吵、失败、不眠之夜,仿佛都值得了。刘淳扶了扶眼镜,偷偷抹了下眼角。鲁小鱼冲上去抱着王石头又跳又笑。赵明诚已经掏出炭笔,追着王石头问上面的风速和体感温度了。
后记:
“初云一号”成功的消息传到宫里,陛下龙颜大悦,赏赐丰厚。但我们知道,这离陛下梦中那支“空中侦察队”还差得远。改进,永无止境的改进开始了。
格物院里,这样的“荒谬”课题数不胜数。有时是能“千里传音”的电报,有时是能从黑乎乎粘稠液体里分出不同“宝贝”的分馏塔……每一个课题背后,都有一群像我们一样,从抓狂到痴迷,最终在油污、算稿和无数次失败中,试图将陛下那惊世骇俗的“梦”,变成现实的傻瓜。
我们不知道下一个疯狂的课题是什么,但我们知道,当那盏标志着攻坚的汽灯(书院自产,亮度稳定)在实验室亮起时,又是我们这群“格物院疯子”,为这个古老帝国,点燃一缕通往未知星火的开始。
这份秘录,就留给后人,看看这辉煌盛世之下,我们曾经多么狼狈,又多么……热血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