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刺史府邸。昔日尚算规整有序的厅堂,此刻却被一种无形的恐慌与焦躁笼罩。刘繇高踞主位,原本还算端正的面容此刻铁青一片,握着案角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颤抖。他胸口剧烈起伏,仿佛有一团火在灼烧,却又带着刺骨的寒意。
“周尚……周瑜……好!好一个丹阳太守!好一个江东周郎!”刘繇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和一丝被背叛的痛楚,“我待周尚不满,授以丹阳重任,他竟……竟敢私通孙策,引狼入室!”
他猛地想起数日前,谋士吴仪曾私下求见,神色凝重地提醒他:“主公,据闻那周尚之侄周瑜,与孙策乃是总角之交,更有结义之情。周瑜此人,才智超群,非甘居人下者。今周尚镇守丹阳要地,毗邻长江防线,若其念及私谊,恐生变故,不可不防啊!”
当时他正为稳固丹阳,拉拢本地大族而自得,对吴仪的警告并未十分在意,只觉其有些多虑,甚至还觉得吴仪此言可能带有排挤周尚的私心。如今想来,悔之晚矣!正是自己的一时疏忽,导致了长江天险的崩溃!
“悔不听子羽之言!”刘襁重重一拳捶在案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回荡在寂静的大堂中,让侍立两旁的文武官员心头皆是一凛。
“传令!召集所有文武,即刻前来议事!”刘繇嘶哑着嗓子下令,声音中透着一股惶急。
命令传出不久,麾下文武陆续赶到。武将如张英、樊能、于麋、陈横等,文臣如许劭、以及匆匆赶来的吴仪等人,分列两旁。众人面色各异,或惊惶,或愤怒,或忧虑,气氛凝重得几乎令人窒息。
刘繇目光扫过众人,尤其是在吴仪脸上停留了一瞬,带着复杂的悔意,随即强自镇定下来,沉声道:“诸公,局势危殆,想必诸位已有所闻。孙策小儿,得周尚、周瑜叔侄内应,已突破长江防线,兵锋直指我曲阿!眼下该如何应对,诸位可有良策?”
他话音刚落,大将张英便满脸愤懑地出列,他刚从当利口被突破的前线撤回,身上还带着征尘与血渍,抱拳道:“主公!周尚叔侄,背信弃义,罪该万死!末将愿领一军,擒杀此二贼,以泄此恨!”
另一员驻守横江津的大将樊能也粗声附和:“张将军所言极是!孙策不过是借了周瑜的势,其军仓促渡江,立足未稳。我军当趁其疲敝,主动出击,与他在江边决战,必可一举破之!”
于麋、陈横等将也纷纷点头,主张速战。他们大多认为孙策兵力并不占绝对优势,只要集中兵力,未必没有胜算。
然而,谋士许劭却眉头紧锁,出言劝阻:“诸位将军,切莫冲动!孙策之勇,冠绝三军,有其父之风。周瑜多谋,善能用兵。彼等新得渡江之利,士气正盛。而我军江防新破,军心难免动摇。此时若仓促决战,正中其下怀!一旦有失,则大局去矣!”
许劭继续补充道:“孙策虽得周瑜资助,然其根基浅薄,大军消耗,粮草必难持久。我军当以静制动,方为上策。”
一时间,主战与主守两派争论不休,刘繇听得头昏脑胀,难以决断。他将目光投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吴仪。
“子羽,”刘繇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请教意味,“你此前便提醒我要防范周尚,可谓有先见之明。如今局势至此,你有何高见?”
吴仪——或者说,夜枭张冲——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副忧心忡忡、殚精竭虑的模样。他缓缓出列,先是对刘繇恭敬一礼,然后环视众人,声音清晰而沉稳:
“主公,诸位。在下以为,许先生所言,更为老成持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