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柔微微摇头:“匪首‘幽皇’及其核心数人,于行动前一刻诡异遁走,似有极高明之人为其预警。然,其仓促间遗落大量文书账册。玄鸦从中发现了不少有趣的东西。”
她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太子,“据查,有数笔来路不明、数额巨大的资金,经多重伪装周转后,其最终流向……皆隐约指向二皇子母族那位经营漕运的舅父。更有甚者,在‘幽皇’一处据点,发现了数具编号被磨去、但工艺极似将作监流出的制式手弩。而将作监军械库,恰由二皇子门下一位工部郎中分管。”
“不仅如此,”杜衡接口道,语气带着一丝冷嘲,“被暗卫秘密带走的那名禁军百骑长,其升迁考核,亦得益于二皇子母族在兵部那位远亲的‘大力举荐’。如今看来,这‘举荐’之功,恐怕别有内情。”
司徒锐怒极反笑:“好个老二!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勾结前朝余孽!他这是自寻死路!”
周载靠在枕上,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病态的红晕,眼中却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光芒,他轻轻咳嗽了两声,缓缓道:“咳咳……看来,咱们这位二皇子,不仅是想发财,怕是还想借刀杀人啊。此前老五落水,只怕也未必是意外。如今东窗事发,玄鸦虽未拿到直接指向他的铁证,但这层层蛛丝马迹,已如附骨之疽,足以引起父皇的滔天震怒了。”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在积蓄力量,目光扫过何文州、杜衡、裴柔:“孤原本还想再等等,看看高句丽这盘棋他能下出什么花样。如今看来,不必等了。他自己已经把刀递到了父皇手里,也递到了我们手里。”
“殿下的意思是?”何文州躬身问道。
“再加一把火。”周载的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裴卿,想办法,让都察院里我们的人知道,玄鸦查到的线索……比现在外界传闻的,还要更深、更直接一些。不必伪造,只需将已有的线索,用更‘令人遐想’的方式,递到那位以刚直闻名的刘御史耳边即可。”
“杜衡,”他转向谋士,“市井流言,亦可再添一把柴。就说玄鸦行动时,有人亲眼看见(当然是无人看见),有神秘人从二皇子母族某位重要人物的别院后门仓惶离去,形迹可疑。说得模糊些,越模糊,越引人探究。”
“司徒锐,东宫卫率,给孤绷紧弦!这个时候,东宫绝不能出任何岔子,更要显得超然物外,稳如泰山。”
他顿了顿,最后看向何文州:“太傅,明日若有人以此事在朝上发难,攻讦老二,您……只需保持沉默,必要时,甚至可稍作回护之态,言‘未有实据,不可妄议亲王’。越是如此,父皇……越是会多想。”
何文州眼中露出钦佩之色:“殿下圣明!引而不发,推波助澜,方是上策。老臣明白该如何做了。”
周载疲惫地挥挥手,众人悄然退下。
帘幕低垂,将他病弱的身影掩于其后。周载独自躺在榻上,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冰冷的、近乎残酷的笑意。
“老二啊老二,你终究是太急了,也太蠢了……咳咳……”他低声自语,仿佛在与一个即将出局的对手做最后的告别,“这盘棋,你已输了先手接下来,就看父皇如何落子了。孤,只需静静看着便是。”
窗外,天色渐暗,仿佛预示着朝堂之上,即将迎来一场更为猛烈的暴风雨。而这场风雨,首先必将席卷那位利令智昏的二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