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如今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好一点儿的还可以略见上两面,差一点儿的不过见了一面便订婚了。
可谁又能在这么短暂的相遇里,真正看清对方的面目心肠?
不过是一场场豪赌罢了。
眼下最小的孟琦和麦穗也十四了,说不得何时家里就要张罗相看。
倒是苏云舒,虽已十九,但因目睹过生母在严家的惨状,落下了心结,至今除了家里的孟琛和老爷子,对其他男子都敬而远之。
幸而苏家二老并苏氏极其开明,从不催她,只道养她一辈子也无妨——有这般通情达理的亲眷,想来孟琦的婚事也不太会急迫。
倒是其他几人忍不住让人担忧。
韩丽娘看着面前沉默的姑娘们,咕嘟嘟地抬手饮尽了面前的酒水,又捏了一块青玉糕,把那带着薄荷凉意的糕点放入口中,那凉丝丝甜津津的味儿使得她精神一定。
于是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却没有喝,而是平静道:“听姐姐一句肺腑之言,这成亲嫁人,宁可不嫁,也绝不能嫁错。”
几个女孩都抬眼望向她。大家都知道韩丽娘嫁过人,可其中内情,她从未细说,大家也都体恤,不问便不提。
韩丽娘以手托腮,那双漂亮的、狐狸似的眼睛有些迷蒙,像是在回忆什么:“你们应该知道我是嫁过人的。”
“那时,我也是被家里人催得昏了头,又被那畜生的皮相和甜言蜜语蒙了心窍,没见几面,就傻乎乎地一头栽了进去。”
“却没想到这人花团锦簇的外表下,却是一滩烂泥。”
“只是烂泥却不肯自烂去,却还要拖我下水。”
韩丽娘一笑,可这笑里却没什么温度,声音也极冷:“我差点被他卖到那窑子里去。”
“就为了那区区三十两。”
韩丽娘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里面依旧是平静的,只声音略有些凄厉:“在他眼里,我韩丽娘这条命、这个人,就值三十两!”
空气骤然凝固,麦穗倒吸一口冷气,苏云舒捂住了嘴,连孟琦都惊讶地瞪大了眼——她们竟不知韩丽娘竟有过如此惨痛的过往。
几人有心想安慰她,却觉得言语实在单薄,一时间竟没有人出声,屋子里落针可闻,唯有几双手,紧紧地握在了韩丽娘的手上。
韩丽娘睁开眼,看着面前目露担忧的一双双眼睛,终于露出了一个有温度的笑容:“真没事,都过去了。”
她反手握住姐妹们的手,用力紧了紧:“姐妹们记着,无论被催得多紧,心里多难熬,也千万别为了一时的软弱低头,真要撑不下去时,想想我的前车之鉴。”
苏云舒也温柔一笑,目光却坚定:“还有我和我生母。”
“或是真碰上那猪狗不如的,不仅自己,就连自己的孩子都要倍受磋磨。”
韩丽娘颔首,目光郑重扫过所有人:“若真碰上知根知底、人品端方的,自然未尝不可。但一切,终归要你们自己打心眼里情愿才行。”
“若只为了应付爹娘压力,堵旁人口舌才匆忙成亲……”
韩丽娘深深看了众人一眼,眼神锐利:“……谁又知道,会不会一脚踏进一个精心装扮过的火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