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参观完核电站,我躺在酒店房间里,伊莎贝拉的电话打了过来。
“怎么样?” 她问道。
“很震撼,但也有点吓人。你想想,车子穿过城南的林间小路,突然树林开阔,一座巨大的混凝土建筑出现在眼前,还有四个灰蒙蒙的、毫无装饰的大箱子,你一看就知道,每个箱子里都装着一座真的核反应堆。旁边还有个红白相间的细长冷却塔,和切尔诺贝利的那个长得一模一样。” 我试着描述当时的感受。
我靠开 F1 为生,每次坐进赛车,相当于有台 750 马力的引擎 “焊” 在我身后,对 “力量” 的认知本就有些扭曲,但和核电站比起来,F1 引擎的力量简直不值一提。
你算嘛,四座反应堆,相当于四台 “超级引擎”,轻松就能为一整座城市供电,而且还是欧洲最大的城市之一,足足五百万人口,全靠这四个能源核心。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当年切尔诺贝利事故,不过是一座 RbK 反应堆爆炸,而圣彼得堡这座列宁格勒核电站,有四座同款反应堆。
这周末我要在芬兰湾另一侧的堤道直道上,以每小时 320 公里的速度冲刺,感受 8 缸引擎在我脑后几英寸处,以
转的转速运转,但我必须说,和核电站的力量比起来,这根本不值一提。
“天哪,拿切尔诺贝利比,你这是想让你女朋友安心吗?” 伊莎贝拉调侃道。
“哎呀,别这样,两座同类型、曾同属一个国家的核电站,长得像很正常嘛,不代表什么。他们肯定从切尔诺贝利吸取教训了…… 至少我希望是这样。” 我试着安抚她,虽然她在开玩笑,但我能听出一丝真真切切的担忧。
“你这安慰也太没说服力了。” 她笑着说。
“我知道啦,但放心,要是我多长出一只胳膊,第一个告诉你。” 我也跟着开玩笑。
“那必须的!要是比赛时突然长出来,你可得藏好,别被人看见!” 她的话让我忍不住想笑,又得憋着,摇摇头。
这种轻松的时刻,正是我喜欢和她在一起的原因。
“言归正传,我们把车停在门口,出来个厂长,穿着白大褂,典型的俄罗斯礼仪……”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伊莎贝拉打断了。
“你和你父亲关系怎么样了?” 她突然打断我问道,随后又可能觉得太冒失,稍显紧张地解释道:“我是说…… 你和你爸关系以前比较紧张……” 她补充道,索性把话说透了。
“哦,你说这个啊。” 我叹了口气,“其实我也说不清。他毕竟是我爸,抱怨也改变不了什么。当初他确实拼尽全力帮我进 F1,就算我不喜欢他说的某些话。现在印度力量成了强队,回头看好像他当初的建议没错,但换作 2008 年,你能怪我没看出来吗?就算到了 2009 年,印度力量也只在斯帕和蒙扎有速度,所以我在法拉利那半个赛季,肯定比去印度力量要好。说到底,结果是好的,这不就够了吗?”
“话是这么说,但你现在还是不跟他说话吗?” 她的语气里满是困惑,又带着小心翼翼,显然想知道答案,却又怕触碰到我的敏感点,破坏这通原本愉快的电话。
“嗯…… 现在倒不是生气了,更多是觉得…… 我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一切,有了新经纪人,生活挺好的。我能独立,不用依赖他,而且我还挺喜欢这种状态的。” 我试着表达自己的感受。
我知道这样做有点不近人情,知道应该多花点心思维系这仅存的亲情,但另一方面,我又觉得没必要。
娜塔莎是我的家人,伊莎贝拉现在也是,我不想再执着于血缘关系。
我知道这听起来像忘恩负义,他为我的职业生涯花了几百万,现在又为娜塔莎砸钱,赞助她在玛鲁西亚的席位,要是娜塔莎真能去印度力量,他说不定还会增加赞助。
但这种关系非得是 “交易” 吗?就因为他支持了我,我就必须和他保持联系、维系亲情吗?
没错,他花的钱比普通父母多,但作为父亲,本就该尽己所能支持孩子。话虽如此,他终究是我父亲,他爱我,也为我做了很多…… 或许我确实该为了亲情,而不是金钱,主动联系他。
我想,这就是我一直回避这个问题的原因,忽略这些烦心事会更轻松,而激烈的总冠军争夺也确实让我分身乏术。
“听着,我不想干涉你的生活,怎么做是你的决定,我不该多嘴。但…… 我爸在我赛车生涯早期就去世了,我真希望能多陪他一会儿。” 伊莎贝拉的声音有些哽咽,能听出父亲对她有多重要。
现在越来越多女性进入赛车领域,但这项运动仍由男性主导,或许我们这辈子都改变不了这个现状。这意味着,几乎每个女车手都是靠父亲的热情支持才走进赛车界,至少有个愿意支持她的父亲。
当然,可能有例外,但我从没见过哪个女车手的母亲,是推动她赛车事业的核心人物,主导这件事的似乎一直是父亲。
伊莎贝拉在委内瑞拉学赛车,后来一步步打拼到美国,在那些艰难的日子里,她的父亲肯定一直陪在她身边,直到永远离开。
我叹了口气。
“我…… 我会记在心里的,好吗?” 我回应道。
“就是…… 珍惜你拥有的,好吗?” 伊莎贝拉吸了吸鼻子。
“好。” 我点点头,知道她看不见,但还是希望她能感受到我的诚意。
“那什么,” 她清了清嗓子,把话题拉了回来,“反应堆里面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