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东宫书房的密道,比上一次来时更显幽暗、冰冷。
苏凌月几乎是撞开了那扇伪装成书架的暗门。她戴着那张“影十二”的面具,一身黑色劲装早已被肩胛骨伤口崩裂而渗出的鲜血浸透,黏腻地贴在肌肤上,每走一步都带来一阵钻心的剧痛。
但这股疼痛,却丝毫压不住她心中那股被背叛、被玩弄的滔天怒火。
“轰——”
苏战紧随其后,他高大的身影如同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那股属于“战神”的铁血煞气充斥了整间书房。
书房内,依旧温暖如春。
太子赵辰正披着那件雪白的貂裘斗篷,半靠在软塌上,手中捧着一卷古籍,正看得入神。他甚至没有抬头,仿佛对这两位不速之客的闯入,没有半分意外。
“调虎离山。”
苏凌月的声音沙哑、冰冷,像两块碎冰在摩擦。
她没有行礼,也没有废话。她走上前,一把夺过苏战手中那卷写着“粮草扣留”的军报,狠狠地砸在了赵辰面前的棋盘上,震得上面的黑白棋子一阵跳动。
“好一招‘调虎离山’!”
“好一招‘第二步棋’!”
苏凌月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病弱的男人,那双透过面具孔洞露出的眼睛,燃烧着玉石俱焚的疯狂火焰。
“殿下!”她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碾出来的,“你算计文官集团,我替你当了‘旗’,血溅了承恩殿。”
“现在,你又来算计苏家军。”
“你扣了他们的粮草,逼他们造反。你是不是还想让我和哥哥,亲手去平定这场由你一手制造的‘兵变’?!”
“你是不是想让我们兄妹,亲手屠戮忠于苏家的将士,再把那数十万军魂,当作‘投名状’,一并献给你?!”
苏战的拳头握得“咯吱”作响。他没想到,妹妹竟比他更早、更彻底地看穿了这层毒计。
“赵辰!”苏战怒吼出声,“我苏家数十万将士在边关挨饿受冻,为你镇守国门!你竟敢用他们的命来当你的棋子?!你他妈的还是不是人!”
书房内的空气,在这一刻仿佛都凝固了。
面对苏凌月那泣血的质问和苏战那雷霆般的暴怒,赵辰的反应,却只是……缓缓地抬起了眼皮。
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没有半分被揭穿的恼怒,反而带着一丝……困惑?
“苏家军的粮草,”他开口了,声音依旧是那副虚弱的、仿佛不胜寒意的调子,“……被扣了?”
他仿佛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
这副“无辜”的模样,在苏凌月看来,却是比任何狡辩都更虚伪、更恶毒的嘲讽!
“你还要演?!”苏凌月气得浑身发抖,“赵辰!你我已是‘同盟’!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盟友’的?!”
“盟友?”赵辰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词,他低低地咳嗽了两声。
“苏凌月,”他放下了手中的古籍,终于正眼看向她,“本宫以为,你是个聪明人。”
“本宫若要苏家军,为何要用‘兵变’这么粗劣、这么不可控的手段?”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如同老师在指点愚钝学生的漠然,“数十万大军一旦哗变,北狄便可长驱直入。到时候,就算本宫收拢了这支残军,得到的……也不过是一片焦土和一堆无用的饿殍。”
“这不是本宫的棋风。”
苏凌月的心猛地一沉。
她那股被愤怒冲昏的理智,在赵辰这句冰冷的反问下,瞬间清醒了几分。
是啊……赵辰的棋风,是“精准”,是“借刀杀人”,是“一石三鸟”。
而“断粮”这种玉石俱焚的打法……粗暴、直接、不计后果。这更像是……
“你以为,”赵辰看穿了她的动摇,他缓缓地从一旁的暗格里,取出了另一份卷宗,扔在了那份军报之上,“……这天下,只有本宫一个‘棋手’吗?”
苏凌月瞳孔猛地一缩。她颤抖着手,打开了那份新的卷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