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修立在延禧宫门口,盯着牌匾上的汉文和满文,嗅着空气中淡淡的茉莉花香,一时间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心里也有几分踌躇。
“姑母,侄女儿来给您讨茶喝。”
乌雅氏死后,宜修再没喊过惠妃“姑母”
惠妃久没听见这声姑母,不由一怔,随即笑容和蔼地道:“有,六安瓜片、雪顶含翠、碧螺春,你想喝什么,姑母就沏什么。”
说着,惠妃嗔怪道:“你个妮子,来也不早说,还得我给你现沏一壶。”
宜修露出些许羞赧之色,“这不是怕姑母把我打出去么?就想着打您一个措手不及,便是生气,也不好把我赶出去。”
“呵呵,你啊你,从小就鬼机灵的很,长大了更鬼了。”惠妃亲昵地点了点宜修的鼻尖,仿佛先前的隔阂疏离从未存在过。
“姑母~”宜修举着团扇扬唇一笑,四下扫了一眼,明知故问道:“怎么不见良妃娘娘?”
一个宫只有一个正殿,一般来说,妃住正殿,嫔住后殿,东西厢房给贵人、庶妃们。
偏延禧宫有两个有封号有子嗣傍身的妃子,只良妃的册封礼一直没办,低了惠妃半头,怎么也该住进后殿。
也不知良妃是怎么想的,说自己住东配殿住惯了,一直没挪位。
胤禩和八福晋私下总说,定然是惠妃使了手段,竟让良妃连儿子的体面都不顾,一心依附她。
“哼,就知道你没安好心!”惠妃对这话丝毫不以为,似是早就料到宜修嘴里吐不出好话般,了然一笑,“来见良妃的吧?”
“十四弟妹罚了我的奴婢,可不得找个长辈给我撑腰,让十四弟妹长长记性么。”宜修也不矫情,实话实说,料定惠妃乐见其成。
“哪有弟妹罚嫂子身边奴婢的?她倒是把手伸的长!”惠妃眼珠一转,眼底闪动着浓浓的怜爱,忙就应了宜修的话,让嬷嬷去寻良妃来,“十四的福晋,也是她的儿媳,是归她管的。”
宜修捏起帕子拭出一滴泪,顺势靠进惠妃怀里,“可不是。昨个儿天说变就变,临出门大雨瓢泼,我刚病好没多久,自然不好冒雨去,谁知十四弟妹就记恨上了。一会儿说我没敷衍,一会挑刺说我送的礼不够重,还让我的奴婢一直跪着给她回话。”
“十四弟因为乌雅庶人的事儿,一直疏远我和我们爷,不待见就算了,连带着十四弟妹都这般,若我咽了这口气,日后可怎么在妯娌间抬得起头啊。”
宜修抹了把泪,一脸的委屈样,嗔娇道:“姑母,咱们可是一家人,您得帮我好好和良妃娘娘说说,长幼有序,是不是?”
长幼有序?
惠妃忽然脑中一闪,眼睛闪了一闪,倏地冷了脸,应和着宜修的话,对着刚进来的良妃道:“你听听,胤禵的福晋委实不像样!哪有当众折辱自家嫂嫂的贴身婢女的?”
良妃怔在原地,原地咬了咬嘴唇,一时不知该作何表示。
“良妹妹,你这几年连得几个孙子孙女,我这侄女没少出力!到头来,十四这个做弟弟、作叔叔的不念好也就罢了,竟任由他福晋胡来,你啊好歹是当额娘的,该管也得管。”
良妃在惠妃一开口就变了脸色,脸上的局促和无奈,瞎子都能看得出来。
惠妃半点没因良妃升了位份便转变对她的态度,一直都是一副我为你好、你要听我的口吻,“十四是万岁爷记到你名下的,他和他福晋行差踏错,万岁爷定然是要问责你的。你再怎么喜欢安静,该管的事儿也不能少。”
“当初老八成婚,我忙前忙后,又各种叮嘱……唉,你但凡学一点,也不会让胤禵每次来问安都能受刑似得,总是待不久。”宜修看着浑身透着局促气的良妃,扫了眼她始终温婉和善的眉眼,便知道“教导”十四福晋的事儿,多半还是会落到惠妃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