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愣了三秒,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嚎叫,把盒子摔得粉碎。银钥匙插进锁孔,哗啦拉开抽屉,蓝图、吗啡、文件,全在——唯独没有第二颗玉珠。他这才想起摸自己右眼:眼窝空荡,只剩麻药过后的钝痛。藤田像被雷劈,扑到镜子前,一把扯下黑眼罩——镜里映出他黑洞洞的眼眶,像一口井,井底写着两个大字:完了。
日租界沸腾了。
宪兵队、特务班、伪警,全被撒到街上,封路口、查行人、搜客栈,凡看见「独眼」的,不论真假,先逮再说。一个卖糖葫芦的老头因为左眼长翳,被当成「飞贼同伙」,五花大绑拖走;一个要饭的瘸子右眼溃烂,也被塞进黑车厢。我站在街角,看他们将人押走,心里像压了磨盘:戏闹大了,可别真让无辜替我顶雷。
更荒唐的是,赵盒子带着吴家护院,也加入「搜独眼」大军。他骑在高头大马上,肉瘤子被太阳晒得紫红,见人就吼:「脱帽!检查眼睛!」我低头缩进人群,却听他又加一句:「会吹口琴的,重点查!」我差点骂娘——这是把我老底都兜出来!
白玉兰在约定茶馆等我。她换了一身男装,戴水晶眼镜,镜腿缠黑纱,像刚死了爹的少东家。我一坐下,她先递一张《天津日报》:「看吧,头版——『日商藤田遭飞贼戏弄,失眼失珠,悬赏五千日元捉拿独眼大盗』。」
我苦笑:「五千?老子才值五千?」
她压低嗓子:「别贫!风头太紧,今晚原计划取消,先避三天。」
我却把茶杯往桌上一磕:「避?再避珠子就上车出关!我改主意——就趁今晚,全城搜‘独眼贼’,守备反而松懈,洋行必空!你不是要加七号吗?老子今晚去摘桃子!」
白玉兰盯我两秒,嘴角慢慢勾起:「李三,你疯了——可我就爱陪你疯!」
黄昏,保定城喇叭齐响,日伪联合公告:「宵禁提前,凡戴眼罩、墨镜、斜眼者,一律逮审!」街上独眼人士遭了殃,哭爹喊娘。我和白玉兰却躲在染坊屋顶,分装备:她揣迷香、我挂口琴,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笑了——
我笑,是因为我知道:最危险的时刻,就是最安全的机会;
她笑,是因为她知道:今晚,我们要让整座保定城,陪我们演一场「真假瞎子大游行」!
夜渐深,锣鼓、警笛、狼狗吠,把城池搅成一锅粥。我们翻墙而出,像两条黑鱼,逆着人潮,游向灯火最亮的日租界。背后,满城搜「独眼贼」;眼前,洋行金库大门正缓缓打开——
狮子已经哭过,
鬼子已经瞎过,
接下来——
轮到我们,让整座保定,大开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