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提笔,想写家书,最终却只落下“一切安好,勿念”数字。
过多的凶险,不必让她知晓,徒增担忧。
他只是将怀中她亲手所制药囊握得更紧了些。
那清雅的药香,仿佛带着她的气息,在这危机四伏的异乡寒夜,给予他无声的慰藉与力量。
千里之外,长安城中,杨雪霁正于灯下缝制一件给他的春衫。
忽然心口莫名一悸,针尖刺入指尖。
她蹙眉看着那沁出的血珠,心中那股不安的思念,骤然变得更加浓烈起来。
她走到窗边,望向南方漆黑的夜空,默默祈祷:夫君,定要平安。
长安的冬日漫长而寂静。
将军府内,杨雪霁将对夫君的思念,化作了更深的沉潜与行动。
她几乎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将军的私塾”和她的“小工坊”中。
私塾的规模在她的悉心经营下,已悄然扩大。
她不仅请来了更有学问且耐心的老先生,还亲自参与编撰更适合农家子弟的启蒙教材。
她将常用的字词与农事、算账、辨识草药等实用知识结合,编成朗朗上口的歌谣,孩子们学得又快又扎实。
她时常轻车简从地去往京郊的村落,不是以将军夫人的身份去巡视,而是像一位亲切的师姐,坐在学堂后排听讲,课后与孩子们闲聊,询问他们学习中的困难,倾听他们质朴的愿望。
孩子们起初有些畏惧,渐渐被她温柔的笑容和真诚的态度打动,都亲切地称她为“夫人先生”。
看到那些原本可能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孩子,眼中开始闪烁求知的光芒,杨雪霁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成就感与平静的喜悦。
这仿佛是她对抗漫长思念、实现自身价值的一方净土。
而在她那间由库房改造的“小工坊”里,织机的改良也取得了突破性进展。
在几位老工匠的帮助下,她绘制的图纸变成了实物。
新织机不仅更省力,效率也提高了近三成。
她谨慎地先在自家田庄的织坊小范围试用,记录数据,进一步优化。
偶尔,她也会受邀参加一些无法推拒的贵妇茶会。
席间,依旧会听到一些关于子嗣或纳妾的隐晦言辞,但她已能坦然处之,或四两拨千斤地挡回,或干脆置之不理。
她的内心因拥有自己的事业和夫君毫无保留的爱而变得愈发强大从容。
那份独特的气度,反而让一些原本心存轻视的贵妇们刮目相看。
每当夜深人静,思念如潮水般涌来时,她便提笔给宇文成都写信。
不写愁绪,只写府中梅花又开了几朵,私塾里哪个孩子背书最快,织机改良到了哪一步,字里行间皆是生活的细碎与温暖。
她知道,这些比任何倾诉更能让他安心。
她也会收到他的回信。
信总是很短,字迹遒劲,墨透纸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