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时轻手轻脚进来伺候梳洗，敏锐地察觉夫人眼下淡淡的青痕和一种不同往日的恍惚与焦灼。
“夫人，您……可还好？”
杨雪霁回过神，掩饰性地抿了抿唇：“无妨。”
片刻之后，当远处练武场传来隐隐的金铁交鸣与沉凝的呼喝声时，她推开了窗。
秋日清晨的寒意扑面而来，让她混乱的头脑一清。
目光不由自主地，遥遥投向东侧的练武场。
透过层层叠叠的屋檐和树木间隙，隐隐能看到一个高大、迅疾如电的身影，在熹微的晨光中腾挪闪动，手中的凤翅镏金镋撕裂空气，发出沉闷恐怖的破空之声。
即使隔着这么远，那份势不可挡的威势，那种心无旁骛、仿佛要将自身与兵器融为一体的极致专注，依旧清晰地传递过来。
杨雪霁的手指攥紧了窗框边缘。
这不是她第一次“监视”他练武。
但心境，却已是天壤之别。
过去，她是带着审视敌对目光，警惕着他力量的膨胀；
如今，她看着，心头萦绕的却是惊鹿那句“只为江山斩叛逆”的铮铮誓言。
这滔天的力量，真的是只为涤荡污浊而存在吗？
他周身散发的那种沉凝山岳般的孤绝气势，究竟是拒人千里的冷酷，还是……一种不容玷污的坚壁？
之后，宇文成都依例进宫值戍。
杨雪霁的心神却仿佛也跟着飘向了皇城。
她心不在焉地翻阅着账册，樱时在一旁小声回禀府内几处杂项开支。
以往她总能迅速发现问题，今日却频频走神。
下午，宇文成都回府直接进了外书房。
允诺抱着一摞厚重的公文卷宗快步走入。
杨雪霁正巧在廊下“散步”，目光状似不经意地扫过书房敞开的大门。
宇文成都端坐在巨大紫檀书案后，正对着允诺沉声交代着什么。
午后的阳光斜射进来，勾勒着他硬朗的下颌线和高挺的鼻梁。
他眉峰微蹙，眼神锐利如刀锋，扫过展开的卷宗，似乎是关于某地军务的简报。
杨雪霁甚至能看到他指尖点在卷宗某处时，那股仿佛能将纸页洞穿的力度。
“军备延迟，已逾半月？”
他的声音不高，甚至比平时更低沉，但那字句间的冷峭和不容置疑的压力，却像冰凌般刺破了书房的宁静，让立在廊下的杨雪霁都感到一丝寒意。
允诺垂手肃立，不敢抬头：“是……路遇暴雨山洪……”
“此为理由？”
宇文成都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千钧之力，“再探！三日之内，我要看到辎重安然抵达的消息，延误者，军法论处。”
没有咆哮，没有歇斯底里，只有清晰到冷酷的命令和那如山倾般的无形威压。
允诺浑身一震，应喏后几乎是小跑着离开。
杨雪霁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躲进廊柱的阴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