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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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来日山河一统,定要觅遍九州美玉,为太阿打造贵重百倍的金镶玉带,再如今日这般亲手为他束上。

主公厚恩,玄必当以死相报!陈渡向曹操深深行礼。

他真切感受到,曹操这番话发自肺腑,毫无虚假。

即便是另一个时空中的曹操,感性始终是他鲜明的特质。

据正史记载,曹操落泪的次数远超刘备。

更何况眼前这位从未遭遇背叛、生性多疑的曹操。

如今的曹操,已然成为近乎完美的主君典范。

曹操深吸一口气扶起陈渡,郑重道:太阿不欠我,是我欠太阿。

幽州情报来得突然,太阿先回去好好休息。待养精蓄锐后,我们再从长计议。

谢主公关怀。陈渡不再多言,躬身告退。

他确实需要静心思索,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导致胜算如此之低。

必须重新谋划,寻求更稳妥的计策。

至少要有九成把握,方能行动。

仲康,送太阿回府。曹操向门外的许褚招手。

许褚领命进门,搀扶着陈渡离去。

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众人视野中。

良久,曹操突然开口:仲德,传信青州,请华佗神医来徐州为太阿诊治。

他的目光始终凝视着陈渡离去的方向。

陈渡远去后,曹操仍伫立阁中凭门远望。

程昱命人将方才的对话全部记录在册。

他从不怀疑曹操与陈渡联手定能重整山河。

今日曹操赐玉带这段对话,必将载入史册流芳百世。

书记官们奋笔疾书,衣袖与纸张摩擦声此起彼伏。

曹操回过神来,裹紧大氅在阁中踱步。

查看记录后,他了解了之前陈渡训斥王朗、陈登的经过。

片刻后,曹操走到一名衣着单薄的书记官身旁。

此人粗布衣衫上还打着补丁。

曹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主公。

那青衣幕僚起身离座,向曹操从容施了一礼。

将你的衣带解下予我。曹操目光落在他腰间素布上,口吻随意得像是市井泼皮讨要物件。

幕僚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却未多言,解下布带双手奉上。

曹操并未接过,反倒张开双臂,示意他亲自系上。幕僚会意,沉默着绕到曹操身后。当粗布腰带绕过玄色锦袍时,廊下众僚属纷纷投来灼热视线——或艳羡,或嫉恨。

谁都知道,这个系带之人怕是要平步青云了。

姓名?

杜畿,表字伯侯。

京兆杜陵人士?曹操指尖拂过狐裘毛领,突然发问。

明公慧眼。杜畿为他理顺大氅褶皱,声线平稳如水平线。

稷下门生?

何时入青州?

初平二年秋。答语间,布带已在锦袍上挽出端正的结。

曹操忽然轻笑:杜韦金三姓俱投刘景升,独你这杜氏子逆流北上,倒是有趣。

系带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顿。

畿乃族中旁支,四世白衣。粗布擦过狐裘发出细微声响,那年闻明公千里马之论,方知抱负当展于青云处。

好个直白说法!曹操抚掌,若无拜相之志,何以位列三公?单凭这份坦荡,杜伯侯三字便该刻在司空府的门柱上。话锋陡转,不过稷下三载仍屈居书佐,程仲德他们可都已是封疆大吏了。

廊角传来几声压抑的嗤笑。几个素来与杜畿不睦的僚属交换着眼色,暗自揣度着这究竟是要擢升还是折辱。

杜畿依旧神色如常,指尖稳稳收束着布带末端。粗粝的麻布缠上华贵狐裘,像条灰蛇盘踞在锦绣丛中。

**杜畿传**

杜畿素来孤高自许,目下无尘,渐与众人疏远。是日更于曹公座前放言非 ** 显位,不足展吾韬略,愈发惹得旁人心生嫌隙。

曹公忽道:太阿曾与吾言及足下。杜畿闻言,身躯微震。未料陈渡竟在曹公前提及自己。

杜陵孝子,初为郡功曹,后举孝廉,历任郑县令、汉中府丞。曹公抚须而叹,按说当是栋梁之材。满座宾客不论识与不识,皆露诧色。毕竟在追随曹公前便有如此仕历者,阁中实属罕见。

鲁肃、程昱、徐庶三人暗自嗟叹。若非早年投效青州得陈渡赏识,恐仕途难及此人。然今日杜畿竟屈居书佐之位,实令人慨叹时运无常。唯王朗神色如常——他昔任太守,举过茂才,自是胜其一筹。

阁中亦不乏嗤之以鼻者。孝廉之名,县令之职,何足道哉?今日不也与吾辈同列书佐?若非主公刻意压制,岂能沦落至此?

青州早已废孝廉选士之制。日久天长,青徐之地渐以孝廉为笑谈。那些卧冰求鲤郭巨埋儿的所谓孝行,不过是沽名钓誉的把戏。近来更传某守墓十八载,竟在墓室筑华屋、纳美妾,更令二字沦为市井笑谈。

杜畿为曹公整罢衣带,退立一旁。腰间束带既解,那件缀满补丁的 ** 更显褴褛,衬得他愈发落魄。

曹操给予下属的俸禄并不微薄。

身着蜀锦或许略有勉强,但何至于穿这件缝满补丁的旧衣?

这般作态,难道不是刻意求名?

原本就不大瞧得上杜畿的人,此刻愈发鄙夷了。

曹操望着眼前衣衫褴褛的杜畿,心头泛起一丝酸楚,沉声问道:

你穿得这般寒酸,竟还打着补丁。

莫非……是我给的俸银不够养家?

还是你想借这般清贫模样,来换取我与太阿的另眼相待?

身为人主,本不该如此咄咄逼问臣属。

但曹操终究问出了口。

杜畿坦然答道:主公所赐俸银,足以令全家衣食无忧。

至于华服美锦,并非不喜,更非无力购置。

只是家父早逝,门庭冷落,既无积蓄,也少亲戚接济。

全赖继母织席卖鞋十余载,才供得起我温饱读书,方有今日。

家母生性俭朴,见不得半点浪费,即便在我得意时想稍作享受,也会被她厉声斥责。

这身衣裳是家母亲手所缝,补丁亦是她一针一线缀上。念及母亲养育艰辛,实在不敢违逆其意,擅自更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