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德里安如同被闪电击中,整个人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直到儿子小小的身体撞在他的腿上,双手紧紧抱住他,妻子含着热泪冲到面前,最终却小心翼翼用空着的一只手紧紧抓住他肮脏的衣袖时,那冰封的感官才轰然解冻。
巨大的、失而复得的狂喜和如潮水般涌上的愧疚瞬间淹没了他。
他猛地蹲下身,几乎是粗暴地一把将大儿子京特紧紧搂在怀里,另一只手则颤抖地环住妻子玛格丽特的腰,将脸埋在她带着熟悉气息的外套上,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抖动起来。
多日来强撑的坚强、身为军官的骄傲,在这一刻彻底瓦解。
他贪婪地呼吸着家人身上温暖的气息,仿佛这是世界上唯一能救赎他的良药。
“玛格丽特……京特……库尔特……”
他一遍遍重复着他们的名字,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重的鼻音,“你们……你们没事……”
“太好了……上帝啊,太好了……”
玛格丽特泣不成声,只是用力点着头,手指紧紧攥着他的衣服,仿佛一松手他就会消失。
小京特被父亲从未有过的激动拥抱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但也乖巧地趴在父亲怀里。
这突如其来的家庭团聚场景,与这间冰冷、充斥着霉味和绝望的囚室形成了无比强烈的反差。
内卫部同志静静地站在一旁,墨镜后的目光无人能窥探。
他没有打扰这片刻的温情,只是对贝歇尔政委做了一个“出去谈”的手势。
贝歇尔看着眼前紧紧相拥的一家人,眼神复杂地闪烁了一下,先前那激烈的批判姿态,在赤裸裸的亲情面前,似乎也显得有些无力。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跟着内卫部同志默默地走出了囚室。
厚重的铁门被轻轻带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咔哒”声,但没有完全锁死。
囚室内,暂时只剩下古德里安和他失而复得的家人。
窗外透进的微光勾勒出他们相拥的剪影,男人的哽咽、女人的低泣、幼儿懵懂的呓语,交织成一曲在铁幕时代背景下,显得格外珍贵而脆弱的温情乐章。
然而,这温情的背后,那扇未完全锁死的门,以及刚刚离去的、代表着绝对意志的内卫部军官,都清晰地预示着,这一切,绝非简单的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