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许愿忽然握住她的手,声音温和而坚定,“我们去趟金店。”
龚雪有些诧异地抬眼看他:“去金店做什么?家里什么都不缺。”
“给你添点东西。”许愿笑了笑,语气不容置疑,“存折上的数字是死的,戴在身上才是活的欢喜。”
此时的上海,黄金饰品早已不再是需要侨汇券才能购买的紧俏物,但依然是普通家庭极其看重、只有在婚嫁等重要时刻才舍得购置的贵重资产。南京西路上老凤祥银楼的橱窗里,各色金饰在红色丝绒的映衬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走进店内,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庄重而昂贵的气息。玻璃柜台内,黄金、翡翠、珍珠琳琅满目。售货员是一位穿着整洁工作服、戴着白手套的中年老师傅,目光锐利而专业。
许愿直接指向柜台里陈列的手镯区域:“师傅,麻烦拿几个实心的圆镯看看,分量要足一些的。”
老师傅依言取出几个黄澄澄、沉甸甸的镯子,放在铺着黑丝绒的托盘上。金镯相碰,发出沉闷而贵重的“叮当”声。
“这个光板的,足金,六十一点五克。”老师傅推荐道,“做工扎实,戴着大气不过时。”
龚雪的目光被一只雕着细密缠枝莲纹的镯子吸引,那花纹古朴精致,在灯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华。
“喜欢这个?”许愿问。
龚雪轻轻点头,又有些犹豫:“这个…工费怕是贵不少吧?”
老师傅接口:“姑娘好眼力,这是老工艺,镯面宽,六十五克整,工费是贵些,但样子好,永不过时。”
“就这个。”许愿拍板,接着又指向旁边的戒指和项链柜台,“再配个戒指,也要实心的,二十克往上。项链要粗些的,锁扣要结实,不能低于八十克。耳环…要那对小巧的龙凤呈祥耳钉。”
老师傅脸上的笑容愈发真切,手脚麻利地开始挑选、称重、计算。算盘珠噼啪作响,最终报出一个总价:“手镯六十五克,戒指二十二克,项链八十三克,耳环七克,总共一百七十七克。今日金价是每克五十四元八角,工费另算,总共是一万零一百二十六元四角。给您抹个零,付一万零一百二十元就行。”
一万多元!几乎相当于普通工人五六年的工资总和!龚雪下意识地轻轻拉了拉许愿的衣袖。
许愿却神色不变,从呢子大衣内侧的口袋里掏出刚从银行取出、尚未焐热的一厚沓“大团结”,数出所需数目,递了过去。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半分迟疑。
老师傅清点无误,开出单据,将四件金饰用柔软的麂皮仔细擦拭后,放入一个深红色的丝绒首饰盒中。
走出银楼,龚雪怀里抱着那个沉甸甸的首饰盒,脸上泛着红晕,眼睛里闪烁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光彩,比阳光下的金饰还要亮。她忍不住在街边就打开盒子,取出那只分量十足的缠枝莲金镯。许愿帮她戴上,冰凉的金属触碰到腕间皮肤,很快被体温焐热。金镯在她纤细白皙的手腕上,显得格外夺目雍容。她又戴上戒指,项链和耳钉则小心地收好。
一路上,她时不时忍不住抬起手腕,借着橱窗的反光或阳光的角度,看一眼那圈黄澄澄、沉甸甸的光泽,嘴角的笑意藏也藏不住,像个第一次收到心爱礼物的小女孩。那份喜悦,纯粹而明媚,感染着周遭寒冷的空气。
回到静安寺附近的家中,龚雪第一件事就是走到五斗橱上的椭圆形穿衣镜前,左右端详腕上的镯子和手上的戒指。金饰在她身上丝毫不显俗气,反而与她温婉的气质相得益彰,平添了几分贵气与娇媚。她轻轻转动着手腕,听着金镯细微的摩擦声,对着镜中的自己和身后的许愿,嫣然一笑,眼波流转间,竟依稀有了几分她当年在银幕上倾国倾城的神采。
“真好。”她轻声说,语气里是满满的欢喜与满足。
欣赏把玩了好一阵,她才小心翼翼地将项链和耳钉也取出,四件金饰在丝绒衬垫上熠熠生辉。她看了又看,摸了又摸,然后才极其郑重地将首饰盒盖好,锁进了五斗橱最底层那个带锁的抽屉里,和家里的存折、户口本等重要物品放在一起。仿佛不是锁起一些黄金,而是锁住了一份沉甸甸的安稳、宠爱与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