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听证会现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凝滞。
“balk… Sheep… wall!”
仿佛有无形的涟漪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就在那一刹那——陪审团上那些德高望重的学者、调查组全体成员,乃至端坐主位的大法官所罗门王,所有人的表情都瞬间冻结,瞳孔不约而同地微微放大。
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到极致的惊愕,清晰地写在每一张脸上。
因为就在刚才那一瞬,所有人的视觉——包括他们各自的视角、余光,甚至他人眼中的景象——竟完全共享、互通了!他们不仅看到了自己正前方的路明非,也同时“看”到了身旁同伴惊骇的侧脸,甚至“看”到了自己后脑勺对着的墙壁图案。这种超越个体感官限制的、全景式的诡异视野,粗暴地打破了他们对“视觉”的固有认知。
这奇异的连接只持续了短短一瞬,快得如同幻觉。当那感觉如潮水般退去,每个人眼中都残留着难以置信的恍惚,仿佛刚从一场荒诞的集体梦境中惊醒。
路明非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目瞪口呆的安德鲁,他脸上那抹从容的笑意更深了,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安德鲁先生,”他轻声问道,语气平和得像是在为懵懂的孩子启蒙,“现在,您明白了吧?”
他没有给安德鲁喘息的机会,继续用那沉稳而清晰的语调说道:“楚子航在那场任务中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我的明确指示下进行的。他的每一个举动,我都看在眼里。因此,我完全不认为他有任何失控的行为。”
安德鲁猛地回过神来,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疾声反驳:“可你远在几千米、甚至万米之外!就算你能‘看到’,你又凭什么声称能够完全控制他?!”
“你看,你又急了。”路明非无奈地摇摇头,仿佛在安抚一个情绪失控的孩子,他甚至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安德鲁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肩膀,“安德鲁先生,不要激动嘛。”
他收回手,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最后重新落回安德鲁脸上:“我们之前讨论的核心,是我是否全程见证了行动,以及学院的报告是否存在造假,对吗?”他微微停顿,让每个字都清晰地传入众人耳中,“现在,我已经为您解惑了——我确实全程目睹了行动,并且我们之间的通讯从未中断。整场行动,楚子航完全是严格依照既定计划执行的,分毫不差。”
所罗门王的声音带着的威严,在整个寂静的会场中回荡,仿佛古老的钟声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
“你的意思是,”他目光如炬,直视着路明非,“任务报告中所描述的一切,以及行动最终造成的严重后果,都是由你一手指使的?”
“绝对啊!”路明非回答得没有半分犹豫,他甚至轻松地摊了摊手,语气里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担当,“我是那次行动的头儿,天经地义该由我负责。”
“你要清楚,”所罗门王的语气加重了几分,带着警示的意味,“你目前的履历仍是清白的。如果你坚持将全部责任揽在自己身上,这将导致一次非常严重的纪律处分,会被记入档案。”
“会降级吗?”路明非歪了歪头,问得直接,仿佛在询问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这需要经过委员会讨论,”所罗门王没有给出确切答案,“但不排除这种可能。你是学院目前唯二的S级学生,你很可能因此失去这个殊荣。”
“哎哟,”路明非闻言,反而像是松了口气般,轻松地笑了起来,“只是降级嘛,我还以为要抢我鸡蛋呢。”
话音未落,他已稳稳当当地重新落座,姿态闲适得仿佛刚才讨论的只是明天早餐吃什么。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会场陷入了几秒钟的绝对寂静,仿佛空气都凝固了。随即,如同积蓄已久的洪水决堤,震耳欲聋的掌声猛地爆发出来,尤其是狮心会所在的区域,学生们的情绪瞬间被点燃,达到了顶峰。
他们之中大多数人其实并未完全理解那个关于“抢鸡蛋”的中国冷笑话的精髓,但看到副校长已经笑得趴在桌子上,拳头用力捶打着桌面,一副快要喘不过气的模样,便立刻心领神会——这必然是对安德鲁极其辛辣的讽刺!
安德鲁猝不及防地被这片雷鸣般的掌声彻底湮没。他僵在原地,脸上火辣辣的,虽然同样没完全搞懂那个笑话的微妙之处,但全场沸腾的嘲弄意味已如实质般压得他喘不过气。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巨大的愤怒和前所未有的屈辱感像岩浆一样在他胸中翻涌,直冲头顶,他瞪圆了双眼,眼眶几乎要迸裂开来,整张脸涨成了难看的猪肝色。
安德鲁在一片掌声与窃笑声中,脸色铁青地昂首阔步走回调查组席位,每一步都踏得极重,仿佛要将地板踩穿。他猛地转身,面向全场,声音因强压怒火而微微发颤。
“我不准备继续忍受这种侮辱了!”他几乎是吼了出来,随即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最后的体面,“接下来,我将向陪审团提交一项绝不容抹杀、不容置疑的铁证!”他的目光扫过骚动的听众席,最终定格在陪审团那些老教授身上,一字一顿地宣布:“那就是——楚子航的血样!”
此言一出,副校长原本懒散靠在椅背上的身体瞬间坐直了,脸上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愕然。
“他们……难道还没发现楚子航的血已经被洗过了?”芬格尔凑近副校长,用极低的声音急促地问,眉头紧锁。
副校长下意识地摸了摸下巴,眼中非但没有喜色,反而浮起一层更深的忧虑:“虽然我一直相信他们缺乏智慧……但缺乏到这个地步,反而让我有点担心了啊……”他侧过头,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只剩气音,“那些血样,确定没有流出去吧?”
“全部销毁,一滴不剩。”芬格尔的回答斩钉截铁。
就在这时,帕西提着一只银白色的医用低温冰冻箱,步履平稳地走到会议厅中央。他将箱子轻轻放在一张早已备好的小桌上,打开箱盖,干冰蒸腾的白色寒气中,一支透明的真空管静静矗立。管中储存的血液样本,竟呈现出一种极其不祥的、如同原油般浓稠的漆黑色。
帕西用戴着无菌手套的手,小心翼翼地将真空管取出,置于一块洁净的石英玻璃板上。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听众席上的楚子航,声音清晰而冷静地确认道:
“安德鲁先生使用这支真空管,直接从楚子航身上采集了血样,之后立刻密封,并始终在低温环境中保存,至今未曾开启。”他微微停顿,询证般地问道:“楚子航,事实是否如此?”
楚子航还没来得及开口,路明非的声音便清晰的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
“安德鲁先生,”路明非再次站起身,目光锐利地直视着安德鲁,“你确定,这管就是你当时采集的、原封不动的楚子航的血样吗?”他微微挑眉,语气中带着一丝挑战的意味,“取血的时候,我也在场。如果这管血样从未被动过,而且没有被掉包,那么上面——应该留有我的指纹。你敢现在就拿去进行指纹检验吗?”
他的话音刚落,夏弥的声音便清脆地响了起来,带着十足的愤慨:
“路明非说得对!”她猛地站起,手指直指那管黑色的血液,“要么立刻做指纹鉴定!要么就现在当场重新抽血检验!不然谁能保证这管东西真的来自楚子航?”她冷哼一声,“说不定就是你们自己兑了点浓硝酸进去,才把它搞成这种吓人的鬼样子!”
安德鲁被这连珠炮似的质疑打得有些措手不及,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像是被逼到了墙角,猛地提高了音量,吼了出来:
“因为他的血被换掉了!一个人全身的血液需要一个月才能自然再生完毕!只要用对待重症病人的方法,把他全身的血彻底清洗置换一遍,所有证据就能被完全抹除!”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试图用更大的声音重新夺回主动权。
路明非的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他继续发问
“安德鲁先生,我姑且问一句,”路明非的声音清晰地传遍会场,“是不是只要能够证明,楚子航的血统本身不存在问题,你们的所有指控,就可以到此为止了?”
安德鲁被这直截了当的问题噎了一下,随即强硬地回应:“当然不是!我们还有其他确凿的证据!”
“将底牌提前的交了出去,他的声音冷静而平稳,“让我们先来亲眼看看,这种特殊的血液可能带来的危害,以及……拥有这种力量的人一旦失控,将会是何等可怕。”
他不再给路明非等人继续质疑的机会,转而从低温箱中取出另一支细长的石英管,高高举起,确保所有人都能看清。
“那么,这一份血样,”帕西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是我从学院血库中提取的、经过严格检验的纯粹人类血样。它的来源和纯净度,都可以清晰地追溯和保证。”